那人是攝政王府的大管家,手握權柄,別說是這個賣了的奴婢了,就是家老爺和夫人,到這位馮管家面前,也得低三下四、看人臉。
都是平頭百姓,又何苦給自家夫人找事?
撞破了這樣的 斗,馮管家能饒一命,已是格外開恩了!
因此,在馮管家的威之下,如意連連作保,保證自己將所看到的事全部忘了,一個字都不往外,若府里的老爺夫人問起,便只說自己貪睡,一覺睡過去了,旁的什麼都不會提。
那位馮管家才大發善心放過。
死里逃生出來,心里藏了許多驚懼與委屈,可面對云清絮時,如意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哪里怪得了家夫人呢?
說來說去,都是這個車夫的錯!
若非他心來要來此遛馬,哪里會上攝政王府這巨鱷?
若非他搶走了自己的馬,單獨教授夫人學騎馬,又怎會在那個時間段追上去,撞上這樣的禍事?
可偏偏,罵也罵不得,說也說不得,冷漠的眼神刺過來的時候,比老爺和夫人更像的主子……生殺奪予,全都是他一句話的事!
如意怎能不恨,怎能不惱?
聽說的城南的那家城隍廟靈的,有求必應。
今夜回去,便要空去一趟城隍廟,好好跟城隍老爺許個愿,讓這個煞星趕離開,不要再來霍霍……還有夫人了。
又不是傻子,怎會看不出這人對夫人圖謀不軌?
可偏偏……老爺還縱著……
正想著,車猛地加速。
如意腦袋狠狠磕在廂璧上,痛的驚呼一聲,“誒喲!”
云清絮急忙手去扶,一邊扶著坐正,一邊沖外頭突然起步的玄翼抱怨道。
“平安先生……您也慢些。”
“如意剛睡醒,還沒回過神來呢。”
玄翼聞言,手中的韁繩松泛了些。
磕著如意不當。
若磕著絮兒,就是大事了。
之所以出現失誤,是因為他在找人,走了神。
有些不適地扶了扶帽檐,玄翼眸微抬,掃視一圈后,看到了那藏在侍衛后的馮管家,遞給后者一個如有實質的冷漠的眼神。
眸中,警告與威脅之意,讓接收到這個眼神的馮管家,冷寒連連。
不用玄翼開口,馮管家也清楚,今日之事,萬萬沒到結束之時。
竇側妃的控告有理有據,到了玄翼的逆鱗,若馮煥拿不出一個說法來,這攝政王府的管家之位,他也坐到頭了。
原本,玄翼是打算在馬場里將此事解決的。
但出了竇棠雁這個意外,驚嚇了云清絮,不得不提前離開。
可提前離開,不代表他揭過此事。
若不給他一個說法……
玄翼冷眸微瞇,掩去殺意,調轉馬頭,架勢著馬車離開此地。
馬蹄驚起的煙塵,簌簌落下,馮管家從侍衛背后站出來,剛才因為殺羊而弄臟的袖子,被他掖進里頭,他一張老臉上,出苦又沉重的表。
唉。
他來一直跟著他的徒弟,揮了揮手,徒弟耳朵湊了過來。
馮管家嘆道:“去,把荔枝巷里頭那個接過來,堵上,別讓說話。”
“遵命。”
……
夏日越濃,夜越遲緩。
彩霞彌漫在天際,托舉著暗橙的落日,緩緩墜深淵。
直到酉時與戌時界的時候,天才徹底暗下來。
用了晚膳后,云清絮聽著霍千斛略顯疲憊的聲音,忍不住擔憂道:“千斛,今日 你同鏢局的人喝茶,通還順利嗎?”
“下個月,能離開京城嗎?”
“你找的那家鏢局……安全嗎?”
霍千斛與云清絮說話時,總是不自覺地放了聲音。
將那洗干凈的提子仔細剝了皮,遞給云清絮,“日子定了,也不會有什麼差錯,只是……”
“只是什麼?”
云清絮沒有多想,接過那提子遞到邊,咬了一口,水四溢。
這親昵又自然的作,吸引了兩道灼灼的視線。
一道,來自霍千斛。
他看著自己名義上的妻子,看著溫婉如秋月的面容,看著的紅微,一邊啃著提子,一邊歪著臉詢問他今日的行程的模樣,心中涌起無限暖意與憐。
若他們只是這世間最平凡的夫妻,若他們的份都沒有那麼復雜,他重,依賴他,兩人定能相濡以沫,白首一生。
可……
另一道灼灼的視線,像一柄鋼刀,切碎了他的幻想。
那正在站在森森綠樹下當背景板的玄翼,帶著殺意的眸也投了過來。
他先是看了一眼云清絮遞到邊的提子,又掃了一眼霍千斛的脖頸。
無聲的警告,不言而喻。
當著本王的面,你也敢喂吃你親手剝的提子?
嫌命長嗎?
……
如有實質的殺意,投在后背,辣疼一片。
霍千斛如何能視之不見?
心頭,涌起一抹難言的苦。
在他的宅院里,明明是他的妻子,偏偏這玄翼,仗著自己的份,威利,鳩占鵲巢……
哪個男人能忍?
可如今,造今日這種局面,皆因他那日的一時疏忽,帶著絮兒去茶樓赴約……
若非攝政王府的救兵及時趕到,他和絮兒,只怕都沒命了。
攝政王何止是救了絮兒的命,也救了他的命。
救命恩人,別說是提出一些苛刻的要求了。
就是要他將絮兒讓出去……
不。
他不讓。
霍千斛憐地看了一眼云清絮,眼底漸生堅決。
即便是王爺,又如何?
一段關系里,不被的才是第三者。
他與絮兒,上有婚書為證,下有患難與共的誼,攝政王費盡心機,也拆散不了他們的。
且讓他再得意幾日吧。
想通了,霍千斛咽下那口郁氣,從云清絮手里取回白凈的瓷盤,溫聲解釋。
“提子寒涼,有些傷脾胃,你剛用了晚膳,暫且先別吃了。”
云清絮剛吃了兩枚便被奪走,意猶未盡道:“從前你不這樣的。”
說話時,尾音微微上挑。
是子在極親近極信任的人面前,才會有的語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