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鬧得這樣大，許敬卿并不意外宮里已然得知了消息，只說：“傷是沒傷著，可惜丟了些要的件，正懊悔呢。”

鄭昌笑笑沒說話，推門請許敬卿。

許敬卿上前朝程崢行過禮，程崢坐在上首，卻一反常態地沒說話。

好半響，許敬卿本以為他會先過問侯府的事，不料他卻問：“昨日鬧市公主遇刺，此事可與舅父有關？”

“圣上這是何意？”許敬卿眉間一蹙。

他的確事先得知許婉與程慕寧約在了城門相見，為了不打草驚蛇，也并未阻止程慕寧帶走許淙，可侯府失火又丟了賬簿，他哪有功夫派人刺殺程慕寧，昨夜追到城門口時，那里早就是一地狼藉。

更何況，眼下這個時候，公主一旦遇刺，許敬卿便是頭一個被懷疑的對象，他可以在程慕寧回京路上暗下殺手，卻不會蠢到在剛回京不久就手！

許敬卿道：“還請圣上明鑒，此事與臣絕無干系！”

程崢打量他的神，見他有些怒，不由又犯怵，緩聲解釋說：“舅父也知道，如今時局正，公主回京，也是為了幫朕。鄞王起兵，上上下下人心浮，朕雖在深宮，卻也不是耳聾眼瞎，朔東十五萬的兵力，與其多一頭虎視眈眈的狼，倒不如多一個盟友，倘若公主能與裴家聯姻，那必當事倍功半啊。”

許敬卿扯一笑，說：“是啊，公主若能有裴家鼎力相助，行事自然是事倍功半。”

這話就別有深意了，程崢聽得明白。

當初他就是被這些言語了心志，因此對程慕寧生了嫌隙，但三年過去了，這三年，程崢坐在這個位置上看得太多，幾次命懸一線，腦袋仿佛時時擱在別人的刀下，他漸漸也明白過來，權利分食，他邊的每一個都是張口要吞噬掉他的龐然大，許敬卿難道就比昔日的程慕寧更安全嗎？顯然不。

于是，程崢佯裝沒有聽懂許敬卿的話，道：“昔日種種皆已過往，朕也希舅父與阿姐能重修于好，我們畢竟是一家人。”

許敬卿應得痛快，“臣一切所為，皆以圣上為先。”

“好，那就好。”程崢緩緩松了一口氣，又問起武德侯府的事。

許敬卿將昨夜形詳盡道來，程崢聽過之后，沉片刻，道：“原本以為武德侯是肱骨之臣，可他行事實在讓人難以寬心，此人留著，也是禍患。”

許敬卿聞言抿了抿。

生是因為賬本死也因為賬本，無論有沒有這本賬，武德侯知道太多人的，自本就是個禍患，只是沒想到圣上會先了這個念頭。不過細想來也不奇怪，堂堂帝王，把柄落在個臣子手里，換誰都寢食難安。

誠然若他還能為許敬卿所用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可顯然許敬卿也不打算用他。雖說他二人關系切，但朝堂之上，所有關系都不過是利益關系，當武德侯獄后，何進林以那賬本為由來找許敬卿時，許敬卿心里便已做好了決斷。

他此生最恨人脅迫，此人的確是不能留了。

短短一剎那，許敬卿思緒百轉，應聲說：“臣明白。”

就在他要拱手退下時，上首的程崢忽然又問：“舅父昨夜能如此及時地趕到侯府，當真不知五娘的去向嗎？”

許敬卿腳步一頓，直直向程崢，道：“圣上這是何意？”

程崢抿了抿，道：“朕只是覺得，五娘到底是許家的兒，當真就什麼也沒與舅父說過？”

他說罷又一嘆，擺手說：“罷了，朕只是隨口一問。”

第23章

許敬卿面沉沉地回到府上,管事的正等在門外。

原是家里來了客人，長廊下有個人影，正負手看那假山石頭上的流水,聽到聲響,那人轉迎上前,拱手道：“許相,我一早聽聞侯府失火的事，匆匆便來了，不知侯爺那里可有子陵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聞子陵，便是新科狀元聞嘉煜。

打他進京趕考時許敬卿便挑中了他,幾番接下，見這人也是個有志向、有野心、能堪大用之人，便拋出了橄欖枝想將他收門下。原本也只是想在翰林能有個自己人，以免姜家人在翰林院只手遮天,可何進林調了職,工部一時了自己人，聞嘉煜又恰好擅長土木營建,便將他安置在了工部。

此時對著他，許敬卿臉上的郁稍淡了些,說：“無妨,只是尋常走火罷了，你今日沒進宮辦差？”

崇圣祠原本也是何進林負責丈量修繕，可這人調任調得突然，又逢戰時,朝廷糟糟的,工部那些個吏也都懶怠得很,崇圣祠是宮里的差事,有侍省監管著，撈不著什麼油水還不得懶，這種沒人肯接手的活便都給了聞嘉煜。

“正要去，順路來拜訪許相。”聞嘉煜長相清俊儒雅，說話的語調也是不不慢，“許相這里若沒有要事，子陵便也不叨擾了。”

仿佛真就是順路來訪，既沒有多余恭維討好的話，也沒有借機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

許敬卿有三個兒子，卻都不什麼氣候，更不要說了，因此對聞嘉煜這樣的后生多了幾分欣，拍了拍他的肩臂道：“我知道眼下的差事不好當，你且踏實干著，將來有你升的機會。”

聞嘉煜笑了一下，朝許敬卿拱手辭去。

看著他走遠，旁邊的管事說：“老奴瞧聞大人倒是個好的，比咱們那五姑爺能干，眼下正是缺人手的時候，將來工部的一些差事，給他辦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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