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現在說出來,倒顯得很不面。
裴邵沒有解釋,隨手撥了下桌案上的擺件說:“你明白就好。”
與裴邵閑話了一番,程慕寧心中愁云漸散,扯回正題道:“太傅往后不教仁悅,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仁悅還小,待長大些,我再從翰林院中給挑幾位講師。”
裴邵點頭,“好的,朝廷近年重文,士子中不乏真才實學之人。這事便這樣說定了,還有旁的事嗎?”
“嗯?”程慕寧疑看他,然一到裴邵的眼神,便立即反應過來,一手到旁邊的公文,說:“近來事多,我還有文書要批。”
裴邵笑,“你這不是剛看過嗎?”
程慕寧翻開折子的手一頓,深吸一口氣,“裴邵,你不能——”
程慕寧話還沒說完,就被裴邵攔腰抱起來。案上的公文折子被掉了,屏風后的侍練地低頭退了出去。裴邵兩手撐在兩側,“不能什麼?”
那目燙人得很,程慕寧的呼吸熱了,在他的注視下啞聲說:“白日宣。”
……
太子的登基大典定在三月十六,新帝登基,改國號崇禮,大赦天下。翌日天不亮,宮門一開,百烏泱泱向太和殿涌來。這是新帝登基的第一個早朝,無人敢缺位,從上首放眼去,是難得的恢宏氣派。
龍椅和大殿之間隔了一道珠簾,紀芳抱來了小皇帝,侍高聲喊:“山呼——”
眾臣拱手,齊喊:“圣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聲音過于震,睡中的小皇帝臉一皺,眼看就要哭出來,紀芳忙拍其脯將人晃了晃,他晃得極有韻律,小皇帝果然沒哭出聲。
幾個宮太監頓時松了口氣。
程慕寧揚眉,示意紀芳抱著太子往龍椅上坐。紀芳哪兒敢啊,低聲惶恐道:“公主,您給奴才一百個膽子,奴才也不敢吶——”
然而程慕寧的視線已經轉開,站在珠簾后說:“諸位奏事吧。”
平日早朝,寧熙帝第一句話必定是“有事啟奏,若無要事便退朝吧”,乍聞公主這樣直言奏事,殿上眾人一愣,左看右看后,禮部吏率先出列,報了永安公主和親事宜的進展。
雖說此前程慕寧也在政事堂議政,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順,許多政務都被在了各司手里,如今新帝登基重啟早朝,個個手里都握著好幾封折子,奏起來沒完沒了。
而紀芳還抱著小皇帝僵立不。
儀仗一端的紅錦看不過去,瓣微,幾乎是用腹語說:“你快別磨嘰了,公主臨朝,你要抱著個孩子議事嗎?”
紀芳這才戰戰巍巍地坐下來,卻只敢屈膝沾一點點龍椅的邊。
只聽這會兒已經奏到兵部了,馮譽說:“鷺、鶴、驪三州軍事已部署完畢,但州府縣衙用的都還是原來的老吏,這些人當中,許多都不善用兵,從前為求自保,又常年與匪共伍,雖說是迫于無奈,但終究是行事不妥,有失責職之罪。”
程慕寧在珠簾后緩慢踱步,“馮大人有什麼建議?”
馮譽說:“如今百廢待興,正是缺兵將的時候,這些年又因外戚干政,冤假錯案時有發生,臣請奏,復查寧熙元年起,許敬卿經手的所有案件,若有得用之人冤,可還其清白,重新錄用。”
楊倫如今在鶴州擔任知州幕僚,姓藏名,又沒有實權,程慕寧知道馮譽繞這麼一大圈,實則是在為楊倫打算。
殿上靜可聞針,沉默思忖須臾,道:“準了。”
戶部接著報隴州清田的事項。
大殿上的聲音抑揚頓挫,程慕寧邊聽邊撥著珠簾,珠子撞擊時發出細微的“噠噠”聲,那一閃而過的間隙中看不清的臉,只有那半紫金相間的擺在隨之晃,腳下的紫藤步步生花。
裴邵忽然想起五年前他剛宮時,也是這樣高高站在上方,但那時上沒有一件華服錦飾,著著一素,卻發著驚人的力量。
那種力量是不見的刀,裴邵從上看到了四面楚歌的危險,他看到了另外一種戰場。
這個人站在陣型中央,也只有站在陣型中央。是排兵布陣的人,也是四面八方的箭矢所向,偏無盔甲,手無護盾,孤單又果決。彼時裴邵心有震撼,他生來至此,頭一回對子產生了拜服。
也產生了憐惜。
裴邵在那剎那間大腦空白,他后來回想那瞬間以為自己什麼都沒想,但原來他什麼都想了。原來拜服和憐惜可以共存,他想當的盾,也想做手中刀。
原來,是從那個時候……
程慕寧忽然頓步,指尖微微撥開了一側珠簾,在珠簾的間隙中出了半張臉。
裴邵陡然撞上的目。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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