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絮似乎猜到了什麼，眉目微沉，“是同行之人有問題嗎？”

終歸要遇到，這是避不開的問題，霍千斛也不好繼續瞞，只緩和了語氣，如實道：“長姝公主與駙馬，也要到福州赴任，為了安全著想，除了屬的兵保護之外，又尋了這鐵鏢局作為暗鏢，跟隨其后。”

“一路同行，路途又這般遠，難免會……”

霍千斛眸復雜，看云清絮的眼神略帶擔憂，“不如我們換一家鏢局？”

云清絮聽到長姝公主和駙馬這二字，只覺恍如隔世。

與長姝公主相見的最后一回，還是在太后的德勝宮。大家都很狼狽，鮮淋漓的分別。

與兄長的最后一面，是在攝政王府里苦苦挽留，兄長揮袖離開，與割袍斷義的一場訣別。

兩世的親，多日相的友誼，卻被一把名為時間的鋒利的刀，割地面目全非。

兄長與長姝公主大婚那日，在茶樓里氣得恨不得沖出去跟玄翼一刀兩斷的，如今再想起從前，想起故人，心頭竟沒有太多漣漪。

那都是，別人的事了。

出一個輕疏的笑來。

“老爺說笑了。”

“能與公主與駙馬同行，是我們平頭百姓的榮幸，有他們在前頭開路，咱們此番也能些波折。”

“這是好事，沒什麼可避諱的。”

“錯過這一回，又要等上將近一年的時間，我能等，咱們的孩子……”

云清絮著小腹，眼底閃過一抹。

“咱們的孩子等不了。”

“我絕不可能讓他在京中出生，不可能給那些東西……有接他的機會。”

攝政王府在口中，連人都不算了。

都稱呼東西了。

霍千斛惻惻地往廊下看了一眼，眸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

長廊下。

面容被影擋住的玄翼，聽到這陌生又特殊的稱呼，不僅沒惱，反而回給霍千斛一個示威的眼神。

再怎麼說，攝政王府在絮兒心中，都是特殊的那一個。

無論好壞。

不是嗎？

……

胎兒月份漸重，云清絮的孕吐雖然下去了，但力愈發不濟。

吃完晚飯還沒彈，只說了一會兒的話，便覺乏累至極。

屋含著薄荷樟腦的驅蚊香散了后，招呼著如意便要就寢，霍千斛與玄翼也不好擾清眠，回了各自的屋舍，不再針鋒相對。

但令云清絮意外的是，正在為整理床褥的如意，床鋪到一半，忽然問道。

“夫人，你能不能幫奴婢一個忙。”

云清絮訝異地停下收到的作，笑著問：“怎這麼客氣了？”

“什麼事，你說。”

如意鼓起勇氣，“您能不能幫忙問問……”

“平安先生的生辰是何時？”

云清絮笑容頓住，很不理解，“為何？”

狐疑地道：“你……該不會是……”

如意急忙擺手，跟玄翼撇清關系，“不是您想的那樣！”

如意支支吾吾，眼神閃爍，許久，才道：“奴婢……平安先生幫過奴婢一個大忙，奴婢……想給他立個牌位上個香！”

撲哧。

云清絮沒繃住笑出聲來，“他一個大活人，你給他上香做什麼？”

“有恩，好好報答就是了，這些玄之又玄的上香之事，還是別沾惹的好。”

如意急了，解釋道：“奴婢……奴婢也會報答的，但奴婢家鄉那邊的習俗……”

一狠心，開始道德綁架，“夫人，奴婢伺候您這麼久了，從來沒求過您什麼，您就幫忙問一問吧……”

云清絮笑容漸收。

若是旁人，問一便也罷了。

可偏偏是他。

每回跟平安先生單獨相時，的像有自己的意識一樣，又想靠近，又想遠離，本無法控制。

那個人……

很復雜。

若非霍千斛為了報答救命之恩，非要將他留在府，云清絮本不想跟他有太近的接，只想在安全距離外，償還恩。

如今……

倒徹底攪合一起，分不開了。

聽霍千斛的意思，去閩南的路上，也要帶著平安先生。

真讓人頭疼。

還有如意……

怎麼也跟那人牽絆上了。

罷了。

如意難得求幫忙，只這一回，若推拒了，實在無。

幫問一吧。

“明天吧。”

云清絮緩聲安，“等明日得閑，我幫你問問，不過他這麼大年紀了，又是個流浪的馬夫，不一定記著自己的生辰。”

如意急忙道：“能今晚嗎？”

看了黃歷，今天是祭祀的好日子，若錯過今日，下一回要一周后了，只怕等不了那麼久。

云清絮不曾想這麼急迫，狐疑道：“你到底要干什麼？”

如意尷尬地別開臉，慶幸自家夫人看不到的眼神，“這不是擇日不如撞日嘛……”

末了，又補充一句，“要不到生辰八字也無妨，要他之也行，比如他的發、指甲……”

云清絮沉許久，還是點頭應下。

如意雖是婢，但相數月，彼此間也有姐妹之誼。

一點小事罷了。

“那好吧。”

云清絮嘆了一聲，“你在這里等著，我幫你問問。”

云清絮對屋院的布局都很悉，不用拐杖探路，也能尋到玄翼所在的耳房，雖看不到他屋是否亮著燈，但聽到里頭悉悉索索的靜，便知他在房間。

敲了敲門。

屋沒有人回應。

但能聽到房門被拉開的聲音。

接著，里頭陳腐的氣味撲面而來，云清絮往后避了兩步，眉頭微皺。

霍千斛租住的這方院子，除了正院、后院和東西廂房外，還有兩間耳房。

暗，狹窄至極，從前都是堆放雜用的，本沒有住過人。

這位平安先生對有救命之恩，按理說不該讓人住在這種地方的，可西廂房住著，東廂房如意住著，霍千斛住在正屋，府里實在沒地方住人了。

云清絮提議，將隔壁院子租下來，給平安先生好好布置一番，讓他就近住在隔壁，卻被后者斷然拒絕。

霍千斛告訴，平安先生一生孤苦，人人都不愿與他來往，如今好不容易能跟大家住在一，他已滿意至極。

別說是睡耳房了。

就是睡在院子里打地鋪，他都樂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