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得還有個“太宗文皇帝”撐著——遵從謚法，非有經天緯地、開創盛世的皇帝，是得不到這個謚號的——要不然，只怕竇后一系真就要泯然眾帝之間了。

喬翎搖頭失笑，有點唏噓，做人還是得有本事啊。

當今這一系必然是極力想要削弱竇后一系在本朝的影響力的，連帶著太宗文皇帝那一篇的記載也相對簡略，但是后來人一看這個廟號加謚號，就知道人家有點東西的……

笑到一半，忽然間頓住了。

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先前張玉映同自己說過的幾句話。

“從前朝起，民間便有一種說法，道是‘黃旗紫蓋，帝出東南’，說江東有天子氣。是以到了顯宗皇帝年間，便在神都東南方位工修筑曲江池，挖低地基，飲水灌，以神都王氣，魘鎮東南。”

“同時，顯宗皇帝又以東南地名封嫡長子為王，使其就藩，越明年，冊封皇太子，如此，待到顯宗皇帝駕崩，皇太子繼位，便是肅宗皇帝。”

“一位封在東南的親王做了皇帝，也算是應驗了‘帝出東南’這句話，這就做‘應讖’。”

喬翎馬上去翻顯宗皇帝那一篇，繼而便理所應當的發現，顯宗皇帝乃是世宗之子——而世宗皇帝，就是從竇后后人手里功奪回帝位的太子后人！

有沒有可能，幽帝亦或者幽帝之父和帝，其實還有別的子嗣在世，那場發生在皇室部的權力傾軋之后，被帶離神都，到了東南？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顯宗時期對待“帝出東南”這一說法的嚴防死守，好像也就找到了理由。

真要說繼承大位的法理，兩邊其實差不多，甚至于幽帝這邊要強一點。

我祖上是天子，你祖上也不過是個廢太子，什麼太子，自己幾斤幾兩沒點數嗎。

喬翎心臟跳得快了一點，合上眼，覺好像聽到了在管里飛速流的聲響。

師傅們自己在這個時候上京，又從來不跟自己提起高皇帝之后發生的事……

梁氏夫人進門之后，就見喬翎歪在塌上，手里的還著一本書，正抬頭天。

又想發脾氣了。

深吸口氣，才按捺住：“看書就要有看書的樣子，趕坐起來！”

喬翎乖乖的坐了起來，卻是遲疑著了聲：“婆婆。”

梁氏夫人道：“怎麼了？”

喬翎向抖了抖手里的那本書：“您應該看過幽帝的那一節吧？因為幽帝沒有后人，所以朝廷又迎立了太子的后人為帝。”

梁氏夫人奇怪道：“倒是看過，怎麼了？”

喬翎認真的問了出來：“幽帝，亦或者幽帝之父和帝，真的沒有后人留在世間嗎？”

梁氏夫人怔了一下，繼而告訴：“朝廷說沒有，那就是沒有。”

喬翎肩膀一松，嘟囔著說：“也是。”

婆媳倆就此沉默了下來。

梁氏夫人則從手里接過那本書，遵循順序，重新放回到書架上。

這時候就聽喬翎忽然道：“婆婆。”

梁氏夫人回過去：“嗯？”

喬翎很認真的問：“你看我像不像一位公主啊？”

梁氏夫人：“……”

喬翎傷了，憤慨不已：“婆婆！你這是什麼表？也太過分了吧！”

梁氏夫人冷笑一聲：“我可什麼都沒說！”

第31章

室外傳來姜裕的聲音，大抵是下學回來了。

侍們打起簾子，姜裕走了進來。

喬翎見他上穿的并非弘文館學生的服制，卻是作黃吏裝扮，不由一怔，心下納悶。

姜裕見狀，便同解釋：“嫂嫂有所不知，高皇帝說過，弘文館作為本朝第一學府，里邊出來的學生將來會到五湖四海去，不能做一心只讀圣賢書的呆子，該當在合適的時候出去歷練一二。這也是本朝的舊制了。”

他自然而然的掉了外袍，順手接過了侍遞上的裳，自己穿戴整齊：“我同幾個同窗被分到了京兆尹的刑房，可以旁觀京兆府辦案，學學相關文書的格式和實際上的案例裁決。有心的話，也可以往大理寺和刑部去走一二，查一查那些未破的懸案舊案，也在份例之中。”

喬翎明白過來：“原來是這樣……”

又有些羨慕：“帝都就是不一樣，好的學府也格外好，還在讀書呢，就有機會跑這麼多衙門了！”

姜裕看一看，笑了：“這怎麼可能呢。”

相較于野蠻生長的喬翎，他是個純粹的高門貴公子，雖然年，但言語起來，已經非常老道了。

又因為先前大婚之日的同仇敵愾，并沒有拿喬翎當外人，是以此時聽嫂嫂說了句好玩又可的傻話，實在覺得有意思，便如實點破：“京兆尹是我的姨丈啊，我去那天，姨丈縱然事忙，但還是專程過去說了幾句話的。”

是偏袒的話嗎？

卻也不是。

太叔洪告訴底下負責帶他們幾個年的員：“不要因為他是我的外甥，就有所顧忌，若是有做的不周到的，只管責罵。”

還告誡姜裕：“不要打著我的旗號來，惹出事來，我可不管什麼親戚不親戚！”

說完就板著臉走了。

別人就算是看見，聽見，又能說什麼呢？

而底下人聽了這一席話，難道還真敢把姜裕當普通學生來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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