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微突,倏然間意識到,英國公夫人的客氣,或許跟想的客氣并不是一回事。
兩邊略作寒暄,賓主落座。
包大娘子近前去向祖母請安,繼而簡單又舒緩的將近日之事說了:“孫媳婦上有些不好,想著回娘家去小住一段時間……”
英國公夫人如今早已經有了重孫,孫兒也有二十來個,包大娘子既不是長孫媳婦,也算不上是孫媳婦輩里寵的那個,得到的看重也。
這會兒英國公夫人聽了,也只是點一點頭,說:“難為你子不好,還記掛著來走這一遭。去吧,好生將養幾日,再說別的。”
又使人去開庫房,給尋了幾樣妥帖的溫補藥材帶上。
既不談及不久之前院子里生的那場風波,也沒問日前跟婆婆生了齟齬、氣急之下返回娘家那事的緣由。
繼而端茶送客。
喬翎見狀,也有所會意,且既達了目標,更無謂過多糾纏,當下客氣的道了一聲叨擾。
英國公夫人同樣無意留客,抬一下手,先前去迎人的兩個兒媳婦便自覺擔了送客的差事,畢恭畢敬的將喬翎送出了正院門外,眼見著還要一路送出府去。
喬翎著實有些領不得,當下笑著向二人告饒:“老夫人那兒還需要人來顧看,二位夫人且回去吧,我心領了。”
于是妯娌兩個再同客氣幾句,盡了禮數之后,終于折返回去。
喬翎回頭去看,眼見著二位夫人乃至于一眾仆婢的影消失在視線當中,才悄悄問包大娘子:“英國公夫人素來事如何?”
因為方才一晤,包大娘子倒也不奇怪于這一問,想了想,如實道:“祖母事一向公允,雷厲風行。”
顧念到這回的事,又說:“只是府上人口眾多,各房夫人也都已經做了祖母,老人家過問的便也就了,只在正院頤養天年,偶爾人帶著重孫去逗著說說話。”
喬翎又問:“英國公夫人什麼時候生的病?”
包大娘子這才略微流出一點詫異來,但還是答了:“有些時候了,也請了太醫來看,開了幾服太平方吃著……”
喬翎“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幾人回到包大娘子,世子夫人等人早已經沒了蹤跡,徐媽媽著人打點好了行裝,包大娘子簡單代幾句,見沒什麼紕,便帶了幾個陪嫁丫鬟,協同喬翎一并離開了英國公府。
一直到登上馬車之后,喬翎才再度開口:“今日仿佛沒見到世孫夫人?”
包大娘子沒想到表嫂會問起大嫂來,倒是楞了一下,短暫的猶疑之后,才說:“大嫂前幾天就回了娘家,潁川侯府那邊使人來送信,說曾郎君病了……”
張玉映在旁,見喬翎面茫然,便同解釋:“世孫夫人姓曾,是潁川侯的孫,曾郎君是的父親——他是個待嫁郎,嫁給了潁川侯的兒,所以婚后跟從妻子姓曾。”
包大娘子告訴喬翎:“表嫂京之后,可曾聽聞過大理寺卿曾元直?那位是家嫂的胞兄。”
喬翎對此倒真是一無所知,聽罷不由得“哎——”了一聲,而“哎——”完之后,卻也顧不得細問潁川侯府的家事,而是問包大娘子:“世孫夫人是什麼回娘家去照顧父親的?我的意思是,是那個同裴三郎議過婚的表姐妹往英國公府住下之前回去的,還是住下之后回去的?”
包大娘子一雙妙目定定的注視著,道:“那位過府之后,家嫂才歸寧的。”
喬翎仰起頭來,思忖幾瞬之后,忽的道:“世子夫人平日里是不是有點招人恨啊,我是說,在對待兒媳婦們的態度上?”
包大娘子臉上神微微一黯,沒有急于做聲。
倒是小包娘子氣不過,馬上便了起來:“哪里是有點招人恨?是特別招人恨!”
年紀雖小,但也有所耳聞,包家那邊不許議論這些事,也就沒了開口的機會,這會兒遇上意氣相投的表嫂,可算是打開了話匣子。
“他們英國公府子嗣眾多,那老虔婆又是長房媳婦,兒媳婦多、往來的姻親也多,你不曉得派頭有多大,待下有多難纏!先前往英國公府去的時候,我還撞見過姐姐的妯娌拉著母家阿娘的手掉眼淚呢!”
包大娘子不輕不重的吃了一驚:“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小包娘子腮幫子鼓了,說:“就是之前英國公做壽的時候呀!那個姐姐哭的太可憐了,阿娘也在哭,我只是瞧了一眼,心里都很難呢!”
包大娘子嘆一口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轉而又看著喬翎,若有所思:“表嫂好像有所猜測?”
喬翎手捂住了小包娘子的耳朵,確定聽不見自己接下來的話。
那小揪揪不由得驚一聲:“表嫂,你怎麼捂人耳朵呀——”
同時,喬翎告訴包大娘子:“先前有說過的吧?我略通些醫。方才往正院去見了英國公夫人,我細細觀察了的臉,也聞出了院子里藥香味來源的幾味藥材……”
神微妙:“如若我沒有猜錯的話,英國公夫人的病灶,已經深五臟六腑,沒得治了。”
包大娘子面駭然,花容失:“啊!”
著實吃了一驚:“可是……”
包大娘子想說,可是府上沒聽到過什麼風聲呀!
倘若真是病膏肓了,世子夫人哪里還會有時間去找自己兒媳婦的麻煩,不是早就該鞍前馬后、侍奉在病榻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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