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念完,外頭卻響起麻麻的腳步聲。
如意心頭一驚。
來不及將那稻草人收起來,便聽到外間兩道貴氣十足的話音,越越近。
“云大人,你說你曾經與……在最危困的時候,無可去,住過土地廟……”
“就是這一間土地廟嗎?”
“看著雖簡樸,倒也清凈,是個吉祥的地方。”
“從前不是這樣的。”
另一道年紀偏大的,略沉穩的男聲,緩緩解釋道。
“這土地廟是上個月修繕的。”
“微臣手中有了些閑散的銀錢,念著土地爺曾經的恩德,又想著這是我與絮兒曾經的落腳點,便使了銀子,將此地修整了一番。”
“從前的土地廟,香火稀,破敗不堪……”
聲音里,帶著惋惜與悵惘。
從前雖清貧,但溫還在。
如今有了富貴榮華,他最珍視的妹妹,卻已經……
……
那男子話音落下,如意瞬間知道他的份了。
這是當朝公主長姝公主的駙馬!
云清川云大人!
如意早就知道此地這座土地廟了。
只是從前破破爛爛的,香火也不旺盛,從未進來過,也不 曾聽人說起這土地廟如何靈驗。
近一兩個月,這間土地廟才聲名鵲起,引來周圍街坊鄰居的朝拜,白日里門庭若市,說來說去,起因都是這位云大人!
農家出,年紀輕輕中了舉人,得陛下青睞選拔為后,又尚了公主,一朝翻做主,魚躍龍門為云朝新貴……
這樣有大氣運的人,窮困時曾住過這間土地廟嘞!
如今有了權力,回頭來整修這土地廟,說明什麼?
說明這間土地廟有神!
很靈!
百姓都是聽風是風,聽雨是雨的子。
一傳十十傳百,也分辨不出來云駙馬修整這土地廟,是不是為了懷念他與他那妹妹相依為命的舊時,一窩蜂地涌過來,日日香火不斷。
就連如意這個不怎麼信這些的,聽到風言風語后,都忍不住心里。
于是,趁著夜間,拿了扎著玄翼生辰八字的紙人,過來給玄翼下咒。
可詛咒之事,是上不得臺面的小道。
自己便也罷了,若被人發現,那就不好解釋了。
如意心下焦急,正要將那紙扎的小人給收回去,空中閃過一支短箭,將那紙人釘在供桌上。
短箭木三分,再偏半寸,就能將的整個手掌給穿!
這人好兇!
如意心頭大駭,急忙扭頭回看,待看到那穿著九爪龍袍,手中把玩著玉弩的年時,大腦空白,連呼吸都忘了。
九爪龍袍,年天子。
還有旁邊那位穿紅袍的駙馬大人。
如意何德何能,能再破廟里見到這樣頂破了天的人啊!
噗通——
如意猛地跌跪在地上,肩膀控制不住地哆嗦起來。
想說些什麼,卻張的話都說不出來,面目呆滯,渾發抖。
直到,那年天子收了弓箭,邁著龍步走到供桌前,拿過那扎的潦草的小人,用沉穩又帶著迫的聲音質問時,才緩過神來。
“平安先生,這是誰?”
“竟然讓你冒著云朝之大不幃,在此行巫蠱之?”
“看你這穿著……”
玄璟淵略掃了一眼,眸泠然,“哪家的婢?好大的膽子!”
如意被那帝王泄出來的氣勢下破了膽。
像面條一樣癱在地上,斷斷續續地要解釋時,忽然發現一件古怪的事。
為何,這位傳說中天潢貴胄的年天子,某個角度,跟他們院里的馬夫平安,有些……
“嗯?”
見如意還敢發呆,玄璟淵眉目愈冷,殘忍道:“拉出去——”
“給朕好好拷問,是哪家的婢,主子姓甚名誰,既然縱容手下如此行事,說明主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通通拉進大理寺盤問清楚,以正民間的邪獰之風!”
話音落下,便有掌事的太監進來,手握拂塵,指揮著要將如意帶走。
如意面巨變,掙扎著開口,想為自己解釋時,忽然見那位云駙馬,開口攔住了。
“且慢。”
云清川不知想到什麼,眸晦暗不明,快走兩步,到了玄翼旁后,奪過那稻草人,仔細辨認了幾遍,方才將幽冷的目落在如意上,眼底,是不加掩飾的探究和質問。
“說,紙上這八字是誰的!”
如意打了個哆嗦,心中恐懼,卻知道自己只有這一次機會,結結地解釋。
“是,是家中一位馬夫的……”
“他,他不是好東西!”
如意漲紅著臉,往玄翼上潑污水。
“一個低賤的馬夫,竟然敢覬覦我們夫人!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他那副樣子……”
這兩句,如意說的有些違心。
論起樣貌,自家那馬夫若非時長繃著臉,其實也是一張清俊的臉。
見過那麼多形形 的人,自家馬夫論起相貌來,能排前三了。
但……
那又如何!
生了一張菩薩臉,長了一顆地獄心!
“馬夫?”
云清川聽了這話,眸愈發幽暗,手指捻著那八字,質問如意。
“你家在何?帶本去瞧瞧!”
如意還未應答,玄璟淵已看出端倪來,拉著云清川去了暗,疑不解地問道:“云卿,你這是何意?”
云清川冷笑 ,“陛下有所不知,微臣初到大理寺時,干的是整理員籍薄的活,朝上的所有大人的生平,微臣都翻閱過,尤其.......攝政王的。”
“若微臣沒有記錯的話,此人的八字,與攝政王的八字一模一樣。”
玄璟淵先是怔愣。
接著,想到什麼一般,眼底閃過厭惡之。
己亥,十一月。
是啊,攝政王府每年最隆重的日子,不都在冬十一月嗎?
他那便宜父親的生辰,次次都要大半,高朋滿座,沸反盈天,整個京城都因此為不眠夜……
不過……
玄璟淵理智尚存,搖了搖頭, “一個是卑賤的馬夫,一個是權勢滔天的攝政王,只是巧合罷了,怎可能是同一個人?”
“今日出宮,時間倉促,不宜再浪費到這種閑散瑣事上。”
“你和曾經在荔枝巷也住過?那院子還在嗎?帶朕過去看看吧。”
今日,玄璟淵出宮散心,本意是為了尋找娘生活過的足跡。
他心心念念的人,盼了兩世的人,死在了那不見天日的王府里,他與玄翼之間,再無父子之,彼此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心中仇怨無釋懷,云清川不日又要被他派出京城,去福州練軍,到時候京中更無說話之人了。
夜里難眠,出來走走散心,可不是為了堵心的。
進個土地廟,還能上跟玄翼有關的事,實在讓人惡心!
“陛下有所不知。”
云清川卻并未放過這蛛馬跡,而是認真道。
“生辰八字之說,古來就有依據,一般上八字差不多的人,一生的狀態也差不多。”
“攝政王年名,天縱之資,不應該與他 生辰八字相同的人,只是個尋常的車夫。”
“要麼,這車夫的八字記錯了。”
“要麼,這車夫是個可造之材。”
“陛下惜才之名,早已流傳民間,過去看一看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