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衍慈站在沈楠夕公寓的門前。

那把鑰匙攥在手里，冰涼的金屬硌著掌心，傳來一陣鈍痛。

但這疼，遠比不上心口那個空。

那里在風，要把他整個人都撕碎了。

他站了多久？

不清楚。

這扇門背后，是沈楠夕的世界。

一個他從前刻意疏離，現在卻了唯一能找到殘存痕跡的地方。

鑰匙.進鎖孔。

“咔噠。”

輕微的轉聲，有什麼東西在他心底應聲碎了。

門開了。

一悉的味道撲面而來。

不是什麼高級香水味，就是常用的那種果香沐浴。

混著點畫畫料特有的松節油味兒，還有……曬過被子的味道。

暖烘烘的，很家常。

跟他那間只有消毒水和冷冽香薰的公寓，完全是兩個世界。

玄關的地墊上印著只傻乎乎的卡通貓，挑的。

鞋柜上放著盆小多，被養得綠油油，神。

墻上掛著幅油畫，自己畫的，一片明亮的風景，看著就讓人覺得心里敞亮。

屋里的一切，都還維持著離開時的樣子。

好像主人只是下樓買個菜，很快就會哼著跑調的歌回來。

傅衍慈走進去，腳下發虛，踩在地板上都沒什麼實。

客廳不大，收拾得很干凈。

米白的沙發上搭著條毯，自己織的，針腳細，邊上還有個沒收好的線頭。

茶幾上攤著本珠寶設計雜志，旁邊是個玻璃杯，喝剩了小半杯水，杯口留著個淺淺的口紅印子。

他停在沙發旁，看著一個相框。

照片是他們有的合影。

一個很好的下午，非要拉著他自拍，笑得眼睛彎彎的，臉頰著他肩膀。

而他呢？臉上沒什麼表，甚至沒看鏡頭。

那時候只覺得咋咋呼呼，有點吵。

現在再看，照片里的那麼鮮活，簡直像道，把他過去的麻木和遲鈍照得無所遁形。

他出手，指尖發著抖，輕輕了照片上帶笑的臉。

嚨堵得厲害，一又燙又的東西直往上涌。

他走到畫架前。

上面還繃著塊畫布，只用炭筆勾了幾條線，看不出畫的是什麼。

旁邊散落著料管和畫筆，好幾支筆頭上的都沒洗干凈。

走得那麼急。

連最喜歡的畫都沒畫完。

或者說，沒想過，自己會“走”得這麼徹底。

傅衍慈慢慢蹲下去，撿起一支掉在地上的畫筆。

筆桿上似乎還留著點指尖的余溫。

他把筆攥在手里，好像這樣就能抓住點什麼。

那些被強行抑的緒，在充斥著氣息的這個空間里，再也繃不住了。

他背靠著冰冷的墻壁坐到地上，把臉深深埋進臂彎。

肩膀控制不住地抖，抑又破碎的哽咽從嚨深出來，在這過分安靜的房間里，聽得格外清楚。

他后悔了。

后悔一次次小心翼翼地靠近時，他用冷漠把推開。

后悔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時，他選擇了漠視。

后悔為了母親的病焦頭爛額、最需要人支撐的時候，他卻在盤算著怎麼讓更難。

后悔走了那張看得比什麼都重的【母】設計稿，只為了去哄另一個人。

后悔被人堵在茶樓外欺負、最無助的時候，他不僅沒管，還說了維護柳含煙的話。

后悔終于鼓起勇氣說分手，他卻輕飄飄一句“我不同意”，想把繼續綁在邊。

后悔那場從頭到尾都著敷衍的“求婚”。

要是……要是時間能回去……

可這世上，最沒用的就是“要是”。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刺破了這讓人不過氣的悲傷。

是助理。

傅衍慈用力吸了口氣，想讓聲音聽起來正常點，但開口依舊沙啞得厲害。

“說。”

“傅先生，周超他爸剛才又打電話來，想求您……”

助理的聲音帶著小心。

“還有，稅務和消防的人已經去了周家的公司，按規定查封了他們幾個違規倉庫。”

“告訴周家，這才剛開始。”

傅衍慈的聲音冷得能掉冰碴。

“讓他準備好公司破產。”

“還有，李明浩想進市三院的事，黃了，院長那邊回話了，永不錄用。”

“王瑞，城南項目的所有資料凍結，讓法務部去核算他在職期間的賬目問題，一筆都不能。”

“是，傅先生。”

“柳含煙呢？”

“警方已經立案，是縱火案主犯之一，正在找人。傅家的安保也接到通知了，止靠近傅宅任何地方。”

“嗯。”傅衍慈掛了電話。

報復的快.？

沒有。

只有更深的空茫和疲憊。

他慢慢站起來，又看了一圈這個到都是沈楠夕生活痕跡的房間。

這里的每一樣東西，都在無聲地指控他。

他走到臥室門口，停下了。

不敢進去。

他怕看到更多屬于的私人品，怕那些細節會變無數的針，把他扎得模糊。

最終，他還是推開了門。

和想象中一樣，整潔又溫馨。

床頭柜上放著本睡前會翻兩頁的閑書，旁邊是個小鬧鐘。

梳妝臺上，護品擺得整整齊齊。

柜門半開著，能看見里面掛著的子和襯衫，都是的風格。

他的作頓在了床頭柜的一個角落。

那里放著個小小的深藍絨布盒子。

傅衍慈的心跳了一拍。

他認得這個盒子。

當初買那枚求婚戒指時，珠寶店送的。

他走過去，手抖得不樣子，掀開了盒蓋。

里面是空的。

戒指……帶走了？

不對。

他在廢墟里，親眼看到了那枚燒得焦黑變形的戒指。

那這個空盒子……

一個荒唐的念頭不控制地冒了出來，讓他心臟狂跳。

但很快，這念頭又被他自己生生掐滅。

他親眼看見了那燒焦的尸，親手接過了消防員遞來的、熔毀的戒指。

是他，是他把到那一步的。

傅衍慈閉上眼，痛苦地用手撐住額頭。

他多希那個荒唐的念頭是真的，也好過承現在這種剜心剔骨的現實。

必須做點什麼。

他拿出手機，撥了另一個號碼。

是他私下雇傭的一個調查員，專門理些不方便擺在明面上的事。

“幫我查柳含煙。”他的聲音低沉而抑。

“從被傅家收養那天開始查，所有事，越細越好。特別是每次出國去了哪里、見了什麼人，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查清楚。”

“好的，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