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磊正要解釋，季微瀾看著沙地上的痕跡，腦子里已經有了答案。

“沙灘上容易留下痕跡，也容易清除痕跡。只要離開的時候，一邊退著走，一邊抹平沙面上的痕跡就行了。”

并指在太旁叩了叩，懊惱道：“這麼簡單的事居然想不到。”

“人就是這樣，思維很容易產生定勢。在這海邊，大家在沙上走來走去沒人會刻意抹掉痕跡，所以都會先朝為什麼沒有留下痕跡去思考，而不是為什麼不是留下痕跡又被消除。”高磊寬道，“大家都這樣想，氣氛又張，你會到影響也是難免。”

“林四阿公會摔倒，也是有人害的？”

“理論上潑點油就能做到。隔了好幾天，再找證據有點難。不過工地上材料堆得這麼，老人家自己不小心也有可能。”

季微瀾點點頭：“然后就被有心人順勢而為。”

兩人對視一眼。

“村里人就給我去解釋。”高磊晃晃手中的紙包，“走近科學，破除迷信——放心，這活兒我，特別！”

“謝謝。”季微瀾目黯淡下來，“其實……”

把臉和愧之一起藏進黑暗中：“堅持做一件大家都反對的事，是不是太過自我了？”

“你確定，是大家都反對？”

“嗯，一直以來給你和馬友叔他們添麻煩了。”

堅持要實現母親的愿，堅持認為這樣能愈合媽媽與外婆之間的傷痕，堅持認為民宿會給南極村帶來好……

現在堅持不下去了，并深深質疑自己的一廂愿。

季微瀾覺得，自己好像在參加一場拔河比賽。這一頭是“的堅持”，惟一的助力是“媽媽的愿”，在代表“放棄”的那頭，卻是“能讓大家都恢復平靜的生活”。

再沒有反對者挖空心思來搞破壞，也不會讓村里的老人憂心忡忡，林四阿公不會傷，見到水魚嫂和林蝦虎也不至于彼此尷尬，馬友用不著每天焦頭爛額，高磊也不必在一天的海底作業后，還要勞神費力幫尋找真相……

誰又不皆大歡喜？

真的，就快要被放棄的念頭拽過去了。

“嗐，這算什麼麻煩？”高磊的聲音還是那樣輕快，“背地里耍小花招而已。我剛來的時候，村里那才反對。”

他拍拍口：“這兒，可是被你外婆用魚叉架過的。”

季微瀾尚未找到合適的措辭，他又低笑一聲：“告訴你個？”

高磊將袖口朝上擼。擼了擼不耐煩，索掉襯，將大花臂朝季微瀾眼皮下一送，還特地用手機電筒照給瞧：“這文，是不是超酷？”

“嗯……”

“假的！”

“……”

“左青龍。”高磊拍拍文，“右克蘇魯，集齊這麼一套文可不容易。上去噴點水，基本能管個三到七天。紋真的可不行，家里太后該不讓進門了。再說紋一個圖就要十幾個小時，哪有那個時間浪費。"

“就為了……”季微瀾勉強找到個合適的字眼，“產生威懾？”

“這從氣勢上倒對手。”高磊笑笑，隨意彎起臂膀比劃了兩下，”村里人不壞，也能聽進去道理。但是你信不信，如果我是個蘆葦桿似的小白臉，再戴副黑框眼鏡，像拿著資料給他們念，連前三句沒念完人就能跑。“

季微瀾相信。

所以心中更加酸也更加羨慕：“要是能像你這樣就好了。”

“這樣？"高磊慌忙將胳膊一收，“別，這個你可別學了。洗澡麻煩，太下曬久了還會起紅斑，得不行。”

季微瀾都快被逗笑了：“我是羨慕你這樣投，熱怎麼也燃燒不完。”

高磊沒有說話，只是很認真地看過來。

隔著黑暗，眸相接。仿佛什麼也看不清，又仿佛一切皆可被察。

片刻后，他才開口：“你剛才問，堅持開民宿是不是太過自我了？“

季微瀾嗯了一聲。

”要我說，你倒是還不夠自我。”

季微瀾仰起臉，等他細說。突然，一道雪亮的電照進來，瞬間將兩人定在原地。

“不許！”有人厲聲喝道。

接著，一把魚叉就明晃晃地了過來。

“出來！雙手舉起來，抱在腦后！”

高磊噗的笑出聲來，配合地舉起雙手：“不要沖，都是自己人！”

一邊說，一邊偏頭朝季微瀾眨眨眼：“見識了？你外婆的魚叉，就是這麼霸氣。”

季微瀾也認出了聲音：“外婆，是我。”

紅花阿婆不太高興地把魚叉斜進沙地，另一只手里的手電筒，仍是毫不留照兩人臉直晃：“什麼自己人不自己人？三更半夜，鬼鬼祟祟，是嫌村里的鬼話不夠多哩！”

聽完兩人的解釋，老人仍是滿臉不快：“這還用講？新社會哪有牛鬼神蛇，當然是人作怪！”

眼神銳利，在高磊僅著背心的上掃了又掃：“科學仔，做咩調查要你除衫？”

高磊天干笑，十分利索地將襯衫披起。

“紐扣！”紅花阿婆瞇起眼，“同我扣番實！”

在的虎視眈眈下，高磊一路系到風紀扣，又發現忙中出錯系錯扣眼只好重來。

紅花阿婆還在一旁搖頭：“從下往上走，風流難到頭。”

刺啦一聲，有顆無辜的扣子飛了出去。

高磊清了清嗓子，端端正正從上朝下重系紐扣：“其實是這樣的，據調查統計，從下朝上系紐扣比從上朝下平均每次能節約三到六秒的時間，而且系錯的概率更小。”

系好后，他還請教：“像這樣從上朝下系，又有什麼說法？”

紅花阿婆蔑了他一眼：“從頭扣到腳，風流不到老！”

高磊嘀咕著“這不科學”，朝季微瀾投來一個委屈的眼神。

“還不回去？”紅花阿婆拔出魚叉晃晃，“一早要下海的人，哪有半夜還在外面晃的。”

老人一路趕著他們朝防波堤上走，同時安排道：“明天把證據給馬友，講清楚況是村委會的事。抓壞人是我們聯防隊的事。科學仔就好好搞科學咯。”

瞪了眼季微瀾：“至于要不要收工，那是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