氧氣消耗同潛水員在海底的活量有關。
楊帆缺乏經驗,氣瓶見底時才剛過半小時。高磊氣瓶里還有足夠的余量,支撐順利得浮上水面。
“當時真不算深,也就七八米。我琢磨自己能一口氣浮上去的。”高磊說,類似的氣瓶突然氣之類的突發事件,他從前也遇見過,有經驗。
但是不知哪兒來的一段破魚網,在中途纏住了他的腳蹼。巧這一次下潛,他又沒帶潛水刀。好不容易掉腳蹼掙漁網,肺里已經因為缺氧有灼燒了。
丟掉鉛塊等裝備,為他爭取到了救命的三十秒。
“原來不是舍己為人,是舍己救人。”季微瀾點點頭,手指卻勾住他的袖口,“你就怕我為這個生氣?”
“真不生氣嗎?”高磊小心翼翼環住,“其實瞞著你也是怕你會擔心……你最近力夠大了。”
季微瀾在他前,沉默片刻后才開口:“為了照顧我的,所以什麼都不說?真的沒有必要。”
想轉,高磊卻將箍住:“你是我朋友,不照顧你照顧誰?”
“這樣的照顧我不需要!”季微瀾掙了掙,用力從他懷中以手抵住一小片空間。
“不覺得可笑嗎?你冒著生命危險救人時,怎麼不怕我擔心?明知道對你有意,還讓代接電話,就因為那時候你氣都不過來,還不想讓我知道?難道被蒙在鼓里,我就不會生氣?”
突然收聲,因為瞥見小屋里的燈,想起外婆還躺在病床上。
“對不起,是我做錯了。”高磊也意識到了,隨之低聲音。
他的歉意越誠懇,季微瀾就越難過。
“為什麼會是你的錯?難道不是因為擔心我,照顧我才會錯?所以歸到底,是我的錯。”
片刻后,又低聲重復了一遍。
“一切都是我的錯。”
高磊沒有說話,只是固執地抱住。
“我有點后悔了。”又過了許久,季微瀾從他懷中悶悶發聲,“我想把民宿關掉離開這里。”
“不,你不想。”高磊輕吻著的發頂,“你只是太累了,力太大。休息一段時間怎麼樣?正好多陪陪外婆。”
他開始計劃道:“明天早上出發,九點可以嗎?開去省城最快也要六個小時,外婆年紀大不能久坐,中途要多停下來歇腳……”
“不用了。”
季微瀾咬住,用力從他懷中掙出。
“我訂好回帝都的機票了,帶外婆一起,那邊有最權威的心臟病專家。”
高磊愣了愣:“那我開車送你們……”
季微瀾搖頭:“我約好石斑哥的車了,直接送我們到省城機場。”
轉過,拈起散落的貝殼,重新開始畫。
“你已經夠忙了,往返機場又要耗一天。現在珊瑚苗比我更需要你。”
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高磊艱的發問:"什麼時候回來?"
“看外婆的況。順利的話,也要十二月初。老師的壽辰快到了,師兄的畫廊也要開業……”
事實上,晚飯前才接到深硯的電話,奉陶大師之命又一次召回京吃壽桃。
知道紅花阿婆的病后,沈硯立刻建議們一起回京,畢竟帝都的醫療條件是全國最好的,他和同門還能幫忙聯系專家會診。
說話間,能覺到高磊握住肩頭的手不自覺用力,像是不肯放離開。
但最后,聽到的卻是一句:“好,回去了就好好休息,開心一點。”
接下來他們誰都沒有再說話。
一個默默地貝殼,一個默默地看。
晨初現,《海上升紅日》也恰好完。
“回去吧,我要準備出發了。”
季微瀾起,視線投向天際的魚肚白。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和高磊一起看過許多日出,現在卻是頭一回只有他們兩人的“一起”。
憾的是,這一回似乎等不到太升起來了。
許多天之后,走在帝都飄雪的街頭,季微瀾仍會不自想起那個清晨,還有日出前的那個擁抱。
在耳畔,高磊只說了兩個字:“等你。”
倒不是故意使子要他久等,只是回到帝都總有各種安排,把的假期無限拉長。
冠狀脈造影顯示,紅花阿婆的冠狀脈狹窄并不嚴重。權威專家告訴季微瀾,這種況雖然有一定風險,但可以通過藥來擴張管,不建議立刻做支架手。
“老人家的生活習慣很健康,注意調整心態,不要急躁易怒就好。”
又勸紅花阿婆:“最不過夕紅,也要把發的機會,留給八九點鐘的太。”
紅花阿婆面對兩鬢花白的專家:“陳大夫,你也不年輕了喔。”
專家點點頭:“所以我一周只坐堂一下午。佘太君八十掛帥,可不是八十還掄刀上陣砍小兵。我們這把年紀,該福就福,該班就班,這樣年輕人才有力。”
從醫院回去后,紅花阿婆還真要季微瀾找出粵曲《太君掛帥》來聽。
聽著“巾幗從來多勇將”,突然就問季微瀾:“外婆是不是讓你為難了?”
季微瀾搖搖頭:“外婆沒有做錯,外婆只是病了。以后好好養病,事給我就好。”
紅花阿婆了頭發:“我就是這個脾氣,魚叉要握在自己手里才踏實。大夫說得對,就是不懂福。你這個仔,也是隨了我……事事都要攬上,很辛苦喔。”
季微瀾靠在外婆肩頭,鼻頭一酸。
“回去就同馬友說,那些事都不要找你管了。你也忙,科學仔也忙,哪里還有時間拍拖?”
季微瀾眼睫微:同高磊之間的不對勁,外婆果然也覺察到了?
“回去的事回去再說,我們先在這邊好好休假。”努力按下緒,笑著說,“明天沈師兄的畫廊開業,外婆同我一起去看熱鬧?”
想想命運也是奇特。
曾經那樣憎惡繪畫的紅花阿婆,如今卻是國畫名家陶大師的座上賓。遇見有人恭維外孫畫得一手好畫,也能笑著點頭:“隨媽媽,天生就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