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臨沉默片刻,“如無人問起,我不會說。”
高風亮節的長公子能做到不主揭發已經相當不錯了。
崔蘭因懂知足常樂。
高高興興抱著燒,仰頭笑眼盈盈道:“夫君。”
今晚似乎還是第一次聽見崔蘭因吐出“夫君”這兩個字。
崔蘭因只有在有求于他或者想找事的時候會滴滴喊他“夫君”。
蕭臨了鬢角,溫聲道:“何事?”
“夫君今天晚上覺得高興嗎?”
“高興?”
“就是做了平時不會做的事,嘗了平日不會嘗的食,心有沒有稍微好一點?”崔蘭因著眼睛,催促他,“有沒有?”
那聲音像是一尾魚力地往狹小的石頭里鉆啊鉆,不管后尾把水攪得如何渾濁,它也想往里面探個究竟。
蕭臨的手指忍不住蜷起,抵進掌心。
“……沒有。”
蕭石頭!
崔蘭因氣哼了聲,拔腳要走。
蕭臨低頭仔細用帕子把剩下的骨頭包好,崔蘭因越走越不服氣,走出幾步后再次倒腳回來,懷疑道:“真的沒有一點點嗎?”
蕭臨終于又看了一眼,道:“有一點。”
無論是語氣還是姿態,都不難看出其敷衍。
偏偏崔蘭因像沒聽出來,馬上歡天喜地道:“太好了!我們日后豈不是可以常這樣?”
“哪樣?”
“就一起老太公的宵夜,再一起吃吃東西什麼的呀!”
還敢?
不過……
憑他對崔蘭因這幾天的了解,還真敢。
雖然老太公不能多吃油葷,但不代表崔蘭因他的燒就是對的。
一次放縱已是錯,豈可讓自己從此淪陷,和崔蘭因一樣不守規矩?
蕭臨道:“沒有下一次了。”
蕭臨的反對并未讓崔蘭因泄氣,卻讓又生一計,道:“不如,人前我聽你的,好好學習禮儀規章,配合蕭家面,人后你陪我玩!”
這次蕭臨沒有一口回絕,反而考慮起如此換是否能夠事倍功半,讓事進展順利。
“……你當真自己會好好學?”
崔蘭因一聽便知有戲,馬上眼睛彎彎,并攏三手指對天保證:“真的,再真不過了!”
一想到雅量高致的蕭臨被自己帶著去做“狗”的事,這誰能忍住不發笑呢!
蕭臨審視臉上洋溢的雀躍,慢條斯理問道:“所以,你之前總背下來學不會,只是因為不配合?”
崔蘭因:“……”
第9章
聽完崔蘭因
半夜的來龍去脈,陳媼臉上的褶子都快拉平了,結結道:“是長、長公子他抓到您了?”
“傅母別怕,這次我們是共犯!”崔蘭因得意。
能把潔自好的蕭臨拉下水,誰能不夸手段高!
“共犯?”
崔蘭因道:“祖母不是說過,與其對人好,不如對人有用,我看蕭神玉他這個人吃穿不缺的,就差點自由。”
陳媼懵了,怎麼做壞事還是自由了?
“……長公子沒有不高興嗎?”
今天早晨,長公子派人來說不過來時陳媼就惴惴不安了好一陣。
現在知道是崔蘭因昨晚干的好事,更加心如死灰。
完了完了,肯定是長公子把郎當破罐子,索不管了。
“要是不高興,我現在還能在這里曬太?”崔蘭因臥在樹下躺椅上,拿起謝家譜搖了搖,“放心吧傅母,我已經改過自新啦!”
無論崔蘭因如何解釋,陳媼還是憂心忡忡。
直到中午,長公子帶著人,攜禮而來。
只是送上的不是釵環珠寶,也非胭脂水,而是一面錯金銀滾邊飾銅鏡。
那可真的是一面相當大的銅鏡,足有人高,兩端設四腳瑞踩地,可穩穩站立。
崔蘭因往鏡子前一站,亮的鏡面映出整個影,從頭到腳。
不由嘆,“好大的鏡子啊!”
世族郎的梳妝臺上都會放置一面或者幾面小銅鏡檢查妝容,但是能夠看全的鏡子可不多,往往需要請專人打造。
這時蕭臨的影出現在后,鏡子可以照到他的眼,一雙剔的淺瞳仁,溫和儒雅。
“此鏡可供你隨時觀察自己儀態,糾正作。”
這面銅鏡由名匠所造,能把人映照得纖毫畢現,還一點也不走樣,而且底座鑄有厚重的沉鐵,即便壯漢來推也難以撼,不用擔心倒塌著人。
此刻鏡子里裝著兩個人影,前后相疊看不出距離,仿佛正在一塊。
崔蘭因從鏡面觀察后的蕭臨。
沒個明顯比較時,不知道蕭臨的軀臂膀比自己寬這麼多,而且他站的位置稍偏,那只垂在側的大手仿佛已經到側。
可比臉還要。
“哦。”崔蘭因不由憶起那日蕭臨掌心薄繭帶來的。,以及腹腔涌現的骨。麻。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從未驗過。
可惜蕭臨早上不來叨擾了。
崔蘭因幽幽垂下眼睫,抿著小憾不可復來的機會。
正在低眉斂目時,后蕭臨的目挪至的上。
崔蘭因的瓣紅潤,上瓣含。珠,下瓣飽滿,合在一塊時就似閉的蚌殼徒留一線,讓人有撬開一探深。淺的沖。
不過蕭臨看它的主要原因是,崔蘭因太安靜了,除了那個“哦”之外,再沒往外吐出半個字。
而且,也不清楚此刻在想什麼,只見那兩片雪的臉頰浮起可疑的紅暈,濃卷翹的睫也隨著略急的呼吸而。
而蕭臨居高而下的視線里,還能看見平的肩線,以及從雪白纖細后頸往下延的背脊。
如此“風”不期而遇,蕭臨怔了瞬,才挪開眼,低聲道:“去做吧。”
崔蘭因乖順跪坐在錦墊上,正好在腳后跟上,無論從正面還是背面看,都無可挑剔。
手指握住白玉箸。
蕭臨的目就落在手上。
郎以三指輕玉箸,說不好是手指更潤還是玉質更,又仿佛是如一,不分上下。
崔蘭因先夾起一小塊糖制櫻桃脯開胃,櫻桃用糖浸泡后又晾曬為果干,澤剔像枚琥珀,琥珀里夾著幾縷姜,甜辣可口,很合口味。
多瞧了幾眼,暗暗記下,等下桌再去問問哪里能搞到一罐當零吃。
吃完開胃小食,崔蘭因把玉箸放下,用清茶潤了嗓子,這時候下兩道菜方擺上桌。
一大寬盤里團著一朵晶瑩剔的“花”,上面撒著姜蒜以及桔皮等金齏,這道菜便金齏鱸魚膾,另一道是浸在束肚寬口大盆里的罐燜鹿。
崔蘭因掃了一眼,對景瀾道:“了一道羹,還有這鹿,麻煩幫我切一下。”
景瀾連忙應是,把罐燜鹿撤下去切片,景澄則把“掉”的鮮蝦莼菜羹端上來。
崔蘭因得意地從鏡子里看了眼蕭臨。
蕭臨確實沒有挑出什麼錯來,只是他有些恍惚,不知是自己錯了還是崔蘭因真的做好了,因為剛剛有一半的時間他在走神。
他居然難以專注,這是極其見的。
在崔蘭因重新開始用切完片的罐燜鹿時,陳媼忽然從后面拿了件兔圍脖要給裹上。
“我不冷啊?”崔蘭因莫名其妙。
雖說現在已立冬,但建康城還沒下雪,就連銀杏葉都未染黃,這兔圍脖委實夸張了。
陳媼咳了下,“是長公子的意思。”
崔蘭因從鏡子里看蕭臨。
什麼意思?
崔蘭因不合時宜想起曾經“伺候”過的富商兒,那是個頗有意思的人兒,養了只的貓。每天換著花樣給貓配餐食,還要給貓搭上不一樣的裝飾,一會用寶石花扎著兩只小耳朵吃魚燕窩羹,一時又帶著金樹步搖吃海參羊碎。
照的話就是,看貓兒穿好看的飾品吃飯更加賞心悅目。
所以,蕭臨這是管吃飯,還要管穿什麼好看?
當是只聽話的寵?
崔蘭因往后抖肩,把兔圍脖甩掉,“不穿,熱。”
圍脖一掉,崔蘭因留意到蕭臨的目往旁邊一轉,就像在避諱什麼。
崔蘭因扭頭往自己肩上、后背瞧了瞧。
難道是因為這件對襟高腰的上襦出肩與后背,而他怕看見的皮?
“娘子,長公子也是一片好心。”陳媼把兔圍脖撿起再次蓋在崔蘭因肩上,這次崔蘭因沒有馬上抖掉,而是留意到蕭臨的目又轉回到上。
崔蘭因觀察鏡子里的蕭臨,把右肩的圍脖拉下去一半,蕭臨眸眼一凝似乎就要避開,但對上戲謔的眼神,發現是故意的,便攢了眉心。
好玩,崔蘭因樂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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