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曼哈頓49街上，有人匆匆下車，進了這家酒店的35層，唯一的總統套房。

他是上級所托來的，自然不像他上司，沒有那麼多寒暄，進門以后直奔主題，把完整的資料都投影在墻上給年輕男人看了，神冷嚴肅，一板一眼地問：“他問，你怎麼看？準備怎麼辦。”

裴云闕穿著睡袍，窩在單人椅子里，從頭到尾都有些困倦懶散的樣子。

“用眼睛看。”

他閉眼摁了摁太，住一痛：“還能怎麼看。”

“……程先生提醒您，你要學會一碗水端平，公事和私事都要——”

裴云闕突然笑了，笑意很深：“別說我沒有，就算有，這一碗水。”

他頓了下，隨意指了指墻面：“當然全倒給。”

這位特助一時噎住了，他好像在闡述宇宙真理。

怎麼會有這種人，這已經不是腦，這是瘋了。

裴云闕看也沒看他，指腹敲了敲扶手，姿態很是放松：“回去跟他說，他們要放也攔不住。再說——”

他著墻面的照片，眉頭皺了皺，邊笑意也煙消云散，語調輕又漠然：“就是太好心了，撿垃圾。”

裴云闕聳聳肩：“撿就撿了，反正有我兜底，干什麼都行。”

程風致的助理出了一點不可思議的神： “……那要是兜不住呢？”

裴云闕沒說話，只懶洋洋地笑了下。

兜不住了，一起下墜唄。

樂康是一家新起步的私人康復中心，老板許宸年紀不大，剛過三十，是個溫和敦厚的聰明人，博士畢業回來沒多久，廖宋接下offer后，進去才發現自己剛好是第二十名員工。

巧也是巧，職沒幾天，樂康就連著接了三個新客戶，都是飛快簽了合同。

兩周后的歡迎會，歡迎四個新職的人，辦得很是熱鬧，開玩笑說廖宋可是小福星——

說實話，許宸一開始還抱著觀的懷疑態度，廖宋跟裴家有千萬縷的關系，這個他是知道的。

聽說本來都快去了裴溪照推薦的地方，要真是趕不走的關系戶，那可算是招了個定時炸彈進來。

但的格跟許宸想得完全不一樣。話，喜靜，手上拿得穩，從里到外著令人安心的氣質。上班沒幾天，跟他相的客戶就私下表揚了幾次，那個病人有癲癇史，最近一做康復促醒就會莫名其妙發燒，廖宋看完病歷記錄，把計劃重新調整了一遍，去掉了高氧艙，整步驟都放慢了，發燒癥狀很快消退了。

歡迎會本來不想去的，跟許宸推了幾遍，實在推不掉。

這一天剛好周五，他回國的日子。

人早早在微信上給了消息，每晚都掐著點來跟視頻，因為工作推了四五次了。

裴云闕不惱也不生氣，只給發錄好的單人視頻。

二十秒的，四十秒的，一分鐘的，洗過澡后，穿著那套萬年不變的灰休閑睡，頭發跟眼睛都漉漉。

背景有時候是窩在房間沙發里，有時候是走到外面。他換了不酒店，有的靠湖，有的靠山，有的在市中心。他走到外面錄的，大都是自然景好的。

夜里的山脈連綿起伏，遼闊的星月夜，大片的深藍落在他肩上，他絮絮叨叨地沖攝像頭說話。

廖宋經常要看好幾遍，他那張臉離攝像頭太近，老忽略他說了什麼。

他的表神態很好玩，就像一只等待歸家的小狗，看著攝像頭就像看到了回家的希，眼里滿是誠懇撒的亮。

廖宋好幾次累得手都抬不起來，就把手機架起來循環看，看著看著就笑了。

只是笑得越開心，心就越下沉。

那天尤藍的提醒時常縈繞上方。

說，我來不是為了讓你為他考慮，只是他家……況復雜，除了他姐，也沒人知道他跟你在一起吧？負面新聞出了，對你是最不利的，你要多加小心。

廖宋也想過一天算一天，但平靜的日子過久了，眼見烏云城，總覺得還不如這大雨直接兜頭澆下痛快。

連續幾天沒接他視頻通話，裴云闕倒也沒太在意，知道新職了工作，只是定了回國航班后馬上給共了行程。

——晚上七點半就能出來了！

取行李的時候他還補發了一條。

還要算上出關的時間，大概八點半到就差不多吧。

廖宋盤算著，這時還在歡迎會上，趁著氣氛高點，許宸宣布了年終獎金翻倍，全場都翻了，能喝酒的人都喝了，廖宋不想掃們的興，也被推著喝了幾杯。

頻頻低頭看表，許宸剛好下臺看見了，逮了個空檔低聲問：“你有事嗎？有就先走，沒事的。”

廖宋激地笑笑：“好。我再過十分鐘走。”

許宸給遞了碗米飯：“OK。不過辦事也要吃飽吧，我看你沒怎麼吃，吃點再走。”

廖宋吃飯時，聽見邊同事開始興地討論著什麼。

一開始沒在意，但很快，廖宋筷子停了停。

“不好意思，哪個視頻啊？我能看看嗎？”

廖宋側頭，溫地笑著問道。

從來不參與八卦討論，同事有點驚訝，但也樂得跟分，手機遞過去，還附贈了熱解說：“這是裴氏之前換的繼承人，我表妹就是搞的，上次去了個什麼酒會，回來跟我說過他，本人比鏡頭上還好看——”

視頻里是個被烏泱泱記者圍堵在機場的男人。

記者問題大都是關于裴氏最近高層變的，三分之一的高管離職，人事大換，跟他本人有沒有關系。也有那麼幾個另辟蹊徑的，問他在意大利同行的人是不是友——能這麼問，對方自然拍到了照片。

本來全程帽子頭，被簇擁著悶頭往前走的人忽然停了停腳步，他抬頭看了那個記者一眼，目似乎有穿力一般。

“不是。”

裴云闕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

“這次沒跟我一起。”

極短暫的失語沉默后，閃燈更加不要命地響起來。

此起彼伏的追問，還真把他話套出來了。

——指的是誰呢？

——是友嗎？現在在國？

——藍小姐嗎？

——聽說裴氏會跟尤家聯姻，是真的嗎？

視頻里很是混，鏡頭都快懟到人臉上了，男人抬眸過來那一眼雖然漫不經心，但也更格外震撼。

男人只甩了四個字。

——我未婚妻。

他嗓音聽起來有些低沉沙啞，有揮之不去的疲憊和倦意，但提到了誰，邊的笑意便極快地浮現又消失，沖淡了疲倦帶來的沉鋒利。

……

廖宋看得有些失語，被同事了幾聲才回過神來。

“小廖你都看呆了，”同事打趣道：“怎麼樣，是不是不錯？”

旁邊另一個吃蛋糕的護士小眉附和道：“那不然這個財經版的視頻怎麼上的熱門！都兩萬評論了，我的媽呀，貌真是當代社會第一源力！”

“好。”

廖宋不知該做什麼表，便笑了笑。

順手在茶杯里倒了點水，一口悶下去才發現是白酒。

裴云闕膽子大，這個一直知道。

只是不知道，會大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