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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 第2705章 魁於絕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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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齊天子開口的意義,和所有人都不相同。

  作為後六強時代,唯一一尊只手舉國的霸格天子,結束自暘之後千年紛爭的局,擊強夏、霸東國、匡近海……

  他才真正一錘定音,決定這個世界要如何對待姜的路!

  大楚國公加國師,再加上大楚第一天驕,的確能夠代表楚國。但楚帝終究是新君,重臣接連為姜而起,反而會讓人生出幾分他能否掌控國勢的疑問。

  赫連云云的國格人格論,誠然有賢天子之氣,但畢竟還沒有真正證明過自己,不免為人所輕。

  但姜述不同。

  洪君琰敢第一時間質問赫連云云是否將國事作兒戲。;

  姜述哪怕只是開口說一句「你們太虛閣的事」……

  他又豈能質詢!

  萬里東國,盡於一柄。論功論德,洪君琰雖是先代人,卻為後來者。

  姜述可是天子傾國,連姬洲都要抓著放對的人,說打你就打你。

  重玄勝寶貝似的自己的肚子……明白虛淵之的故事不會在姜上發生。

  但風雲還未止,黃河激湍,仍咆哮於九鎮之下。

  在那白之後,又有法冠一角,如山而起。

  法家大宗師吳病已,站在眾人最後,仍是鐵面無:「以眾凌寡,義所不取。以刑格罪,法之所循。」

  他提了提大袖:「既然不限人數,老夫也……略懂拳腳。」

  「什麼以眾凌寡?黎國人多著呢!咱們東家才是勢單力孤!」白玉京的掌柜在臺下高聲:「泱泱雪原,遠人復今人,今人復可為遠人。不怕他又冰封千載,再去逐鹿後代,爾等就上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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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唯我淡淡地看他一眼:「你不上去嗎?」

  「我不去!」白玉瑕擺了擺手:「我這三腳貓的功夫又幫不了什麼忙。我岳父也不是什麼道主。」

  連玉嬋也只是搭著劍柄。

  他們這些人,還有凌霄閣那邊,確實沒什麼上臺站隊的必要。

  只看生死相決時,他們做什麼就行。

  容國的鎮國上將林羨,腰間掛著柴刀,一聲不吭地坐了過來。

  他這次親自帶了一個年來觀河臺,可惜沒有殺進正賽。

  白玉瑕瞥他一眼:「樓里可沒有你的柴房了。」

  林羨只是取下柴刀,慢慢地用布帶纏刀柄:「容國太小,經不起風浪。但東家如果不在了,再大的船我也站不安穩。」

  他抬起眼睛,便見得一襲黑,腳步篤重,慢慢走上臺去。;

  「我朝太祖道,於雪原全天下。秦黎有修羅之盟,遂有虞淵長城!所以我謹代表我自己。」

  秦至臻還沒想好說什麼。

  有比較彩的句子,比如「我才是山」,被人搶先說了。

  但穩重謹慎如他……先撇清與國事的干係,總歸是沒錯的。整個太虛閣一起出,也斷然錯不了。

  所以有這一步,又這一句。

  他提著那柄以『橫豎』為名的墨刀。

  此刀取義『橫豎都是一個死』,頗有死活不顧埋頭沖的莽撞,但他其實最不魯莽。

  這麼慢地登臺……怎麼不算穩重呢?

  「所有人都上來了,我不來,顯得不合群。」

  「還有——」

  他邊想邊開口:「您怎麼凍住了我斬開的空間。雖然並不影響比賽……但這對我多不尊重啊?」;

  觀河臺上,天風自流。各路目複雜地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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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一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似乎在琢磨,什麼「所有人都上來了」。

  下一刻他抬起尚有疑問的眼睛。

  便有一點劍,似銀河掛夜,刺於洪君琰之面!

  執掌最初與最終,劍先有,繼而有劍,最後才是白素簡的李一,縱劍現在臺上!

  他先於所有人出手,比今天當事的姜都要先出劍!

  沒有話語,劍即語言。

  他覺得應該出劍了,那他的劍就在這裡。

  洪君琰眸中結冰棱,大袖卷霜風,掌中似有冰河流轉,遲滯了最初之劍。

  「且住!!!」

  辰燕尋驀然抬眸,鏗然作劍鳴。;

  「黎皇心懷天下,意括黎庶。他知我所前行,必為人族戰神霄,必然劍出盪孽海。心切萬邦之安,而失一時之法。乃求人道之永昌,卻疏洶洶之議。」

  「過往種種,燕春回的確錯深孽重。」

  他第一次在臺上以燕春回自承。因為這個時候已經容不得他有半分藏斂,面對這樣熾盛,從今往後廣闊無拘的姜,他也必須要歸他的名,取他的劍,立起他的一生!

  唯有以道擊道,他才有那薄如劍鋒唯一線的渺茫生機。

  「姜君逐我有其因,刑宮懲我是履其責。」

  「黎皇庇護,是為人族公心。」

  「他們自行其道,無有疚言。」

  「但諸方罪我,黎皇救之,的確容易使天下誤解。此非智者所為,卻是一個民如子的君王,心括寰宇,過於博的選擇。請諸君莫要苛待!」;

  他走上前來,面迎李一之劍,而攔冰河。

  洪君琰先前護他,此刻他護洪君琰,也算投桃報李。這一番易,彼此不欠。

  「天下罪我,我一人之罪也!勿有餘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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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視線掠過李一,掠過斗昭,落在姜上,而慢慢地道:「黎皇今日之,燕若能活,必以死報……但無謂解霜於此,休用未央花葬舊時劍,莫以天下國陪失路人。」

  他的聲音高起:「請君下臺去。今日是公審燕某之日!」

  白晝忽如夜,天穹現星河。

  咔……咔咔!

  雲霜飛龍影,冰河起裂聲!

  洪君琰的掌中冰河竟開裂,他的凜冬仙宮被推回。

  燕春回親起星河燦爛的一劍,為這位黎主鋪了一條璀璨的長階……這臺階一直送到他那龍君之下半級的寶座前。;

  洪君琰面無表

  他本有雄辯。

  他也的確想過,就這樣一舉沖了!傅歡已經陳兵黎荊邊境!

  合平等國之力,羅剎明月淨之禍,未嘗不能把這個既有的天下格局打爛,重開現世秩序,再來一次英雄草莽!

  但明白那是死路無疑。

  他終究坐下了。

  獨留燕春回在臺上。一卷儒衫,一頭散發。

  洪君琰退卻了!

  他雖在本次黃河之會期間屢屢不得所願,他的力量和權柄,卻沒有任何人能夠輕視。

  他也是道歷新啟之年,數得著名號的雄主。這樣的人,手握霸國之下第一的國勢,麾下有蓋世豪傑,古今名將,擁軍千萬!以這般的煊赫,站出來支持燕春回,卻被姜一聲「亦與決」,生生迫退。;

  史書不會給他臺階。

  鍾玄胤刀筆所刻,唯有二字,書曰——「乃退!」

  往前追溯數千載。

  上一個讓洪君琰後退的人,做唐譽!

  昔日退在唐譽的拳頭前,他徹底輸掉了初啟年代爭霸的資格。

  今日退在姜的劍鋒前,踩著華麗的臺階,他好像並沒有輸掉什麼……但悵然若失!

  話本故事裡的英雄年,總是要孤獨地面對天下。

  姜曾經是孤獨的那一個。

  現在他提劍,山呼海應。

  現在是燕春回孤獨地站在他面前。

  忘我劍道的唯一傳人,當今時代唯一的飛劍絕巔……

  獨自一人,面對太虛閣九人,加一個大牧王夫趙汝,加一個法家宗師吳病已,加一個大楚國相梵師覺,以及隨時會趕到的淮國公左囂。;

  這一刻燕春回確然是勢單力孤的那一個。

  在萬眾矚目的天下臺,他仿佛聽到了穿雲而上的狂歌聲。

  何似於三千多年前,飛劍時代宣告破滅的那時候。

  道歷八三二年,永恆劍尊在天馬原留下最後的締約,像過往的那些時代殘章一樣,傳承飛劍之於永恆黃昏。

  而一直到道歷八四零年,飛劍時代才宣告破滅。

  之所以還有八年的時間歸於飛劍。

  那是因為,還有忘我劍君太叔白,橫劍於世。

  那時候的星之中,還有劍,那時的明月之中,還有酒盞,故而誰也不能說飛劍的時代已經過去!

  直到太叔白也死了,他的劍也折斷……

  燕春回還記得那一夜,星落如雨——他的師父飲酒狂歌,乘劍如扁舟一葉,獨向星海去。;

  彼時今時,何似一時。

  只是那時候,他覺得師父是獨戰宵小之輩的大英雄。

  而今天,他明白自己是被正義之士討伐的大魔頭。

  可他也,獨面群雄!

  為了走向我所仰的星空,我已無所不用其極。

  若世上只有一個關於功的真理,為何不是這個。若世上只有一種勝利的可能,為何不是現在呢?

  額前的髮輕輕揚起,似劍一般的纖銳。

  燕春回就這樣看著姜:「今生死不怨,願在黃河,為此無限制場——姜君決我,一人可也,萬人可也,我自擔之!」

  這年之貌,彌堅之心,銳而無復之意……終究有幾分,像是那個輝煌時代的重演。

  姜看著燕春回,明白這是決道的邀請。;

  他當然可以充耳不聞,就這樣含混地一擁而上,就這樣殺死燕春回,沒有任何人會覺得有問題。

  但這是決道的邀請。

  時隔十四年,他已經再一次走到了天下臺,帶著他所有的過往。

  當年的他站在這裡,只想獲得復仇的力量。他被仇恨所驅使,但從來沒有為仇恨的奴隸,不曾丟掉人格,沒有拋棄底線。

  只有日復一日的努力,永不放棄的執著。

  今天的他站在這裡,天下聽劍鳴,正要作為理想的宣聲!

  這是一個榮耀的地方。

  他和燕春回的路延到了這裡,只有一個人可以繼續往前走。

  「聖人言:『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而禮樂不興,刑罰不中,民無所措。』今燕春回伏罪,黃河主裁刑之,燕春回決道,姜決之!」;

  他說道:「魁名將決,請暮先生代我主持,毋使有憾。」

  其實殺燕春回不需要太多理由!

  人魔做了什麼,天下皆知。燕春回該不該死,大家心裡都有數。

  殺他並不需要一條條列出罪名,就像當初姜上李一和公孫不害——一個是道門真君,一個是法家宗師,也是個頭就去了。

  當時若能殺死燕春回,想來天下也沒有非議聲。

  但畢竟此刻是在觀河臺,在這裡無論發生什麼,都會對現世產生很大的影響——這是很多人選擇在這時布局的原因,也是燕春回可以為自己抗辯,而執法者需要明正典刑的原因。

  終究此刻登臺者,都是明之輩,或者至都懂得姜這個人。慢慢地便散下臺去。

  唯是早就走到了臺下,但一直沒有往臺上走,也沒有說話的暮扶搖,靜靜看著燦爛星河後的夜:「東家,我可以代你決道。」;

  祂一早就做好了準備——並不打算上去給姜站臺。祂只是想等姜和洪君琰、燕春回真正對殺起來的時候,直接出手幫忙殺死這兩人。

  既然無限制,也不應該限制襲。

  漫長的生命告訴祂,如果已經為敵人,殺死敵人才是最重要的事

  姜卻搖頭:「暮先生力有勝者,然而道不在此。我與他是決道之戰。唯劍鋒能決,非他者可替。」

  暮扶搖立在臺下如尖碑:「道理有誰在乎?生死才是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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