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寧衛民想來,高橋治則剛才的話怕只是一種誇張的說法,便澄清道,「高橋桑,你想平穩接手赤霞的願我很了解,你不希店裡員工因為換東家離開也屬正常,但你還要求我不許和這些曾經員工再有聯絡,並且要我徹底退出這個行業,這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呵呵,這怎麼會呢?」
高橋治則歪著頭以戲謔的目凝視著寧衛民,輕笑了一聲。
「我可是出了一百億円盤下你的店鋪呢。這個價格要比赤霞的價值明顯高出一倍不止,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才是。難道我提出這麼一點小小的要求也算得上過分嗎?」
或許是因為高橋治則對自己的財富太自信了,自以為有錢就能買到一切,他真是一點都沒把寧衛民放在眼裡,這話明顯充滿了高高在上的優越。
然而對寧衛民來說,即便是想要委曲求全遷就對方,他也有自己的底線。
見對方如此蹬鼻子上臉,他不由惱了,便老實不客氣地扔出個釘子給對方。
「當然過分。因為赤霞對我的意義本來就不是一間夜總會那麼簡單。何況這本就是你非要買我的店不可。不管是你出一百億円,還是出更多的錢,這筆易一直是你在強人所難。我這麼對你說好了,店鋪雖然可以賣給你,但我一定會在銀座再開一家新店的……」
寧衛民的話也讓高橋治則臉突變。
「什麼?你是在戲弄我嘛!」
跟著他一拍桌案,相當霸道地說,「你要知道,這可不是兩三百萬日元的合約,而是高達上百億日元的易。難道我付這麼多錢給你,就是為了從你的手裡買走一個空殼嘛?我又不是傻瓜,怎麼可能對你的行為沒有約束!那豈不是等於我什麼都沒有拿到,白白把錢扔到水里去?」
寧衛民卻不同於脾氣火,狂妄自大的高橋治則,依舊保持著良好的風度平心靜氣地解釋著。
「我沒有任何要挖你牆角的意思,我肯定是不會主聯繫員工,提出要他們和我離開的。但是如果有人對你這個新東家到不信任,非要離開的話,難道責任也要怪在我上不?其實能否留得住人,關鍵還在於你自己。我要是你,我就會在接手赤霞提高一些薪水,以穩定人心,這對你應該不難吧?至於再開新店的事兒,非常抱歉,我有我的苦衷。因為銀座俱樂部對我的事業有額外的意義。如果按你的要求,我一旦賣掉赤霞就不能再開新店了,那麼即使獲得一百億円本不足以彌補我的損失。這一點,我希你能有所了解。當然,我肯定不會把新店開在赤霞附近的,一切可以按照銀座的規矩來」
可即便如此,對有些固執己見的人,這樣的解釋也無濟於事。
在高橋治則看來,寧衛民這些說辭仍舊只是為了敲詐他的借口而已。
「寧會長,你這種說法可就太過分了!說的好像一百億円不算什麼似的?如果只靠老老實實經營,你的赤霞就是十年也賺不到這麼一筆錢吧?做人不要太貪婪!否則你也許會什麼都得不到,甚至也許可能反而失去一些。」
高橋治則說得非常氣憤,臉也變得沉極了,甚至開始用了威脅的手段。
看他的樣子,應該是百分百認準了寧衛民是個貪心不足的卑鄙小人似的。
不過也難怪,按照一般人的思路,確實想不到赤霞除了賺取經營利潤,還能有什麼額外的作用。
於是寧衛民嘆了口氣,也不為這筆沒有互信基礎的易,多覺到頭疼了。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沒有任何索取更多錢財的意思。我說的都是實。我需要在銀座擁有自己的夜總會或者俱樂部,以便於我擴展自己其他方面的事業。你要不答應的話,那我們剛剛約定的易只好做罷。」
「好,那你說說,你究竟有什麼需求?」皺起眉頭,高橋治則追問。
「這是商業,恕我不方便給你。」一副坦然模樣的寧衛民卻搖搖頭。
「哼哼!吹牛也要有個限度!」
高橋治則再度冷笑起來,他雙手握著玻璃杯,彷彿要用自己的手溫焐暖杯中的清酒似的,但又像是以掐住別人的咽為樂,出了一種殘忍的味道。
「我只知道,剛剛你明明答應我的,事到如今又想反悔,這個道理可說不通。合約可不是像你想象的那麼隨心所。你答應了就要做到。否則你會後悔的。我可不是嚇唬你,你和大和觀的合作如果還想繼續的話,那你就該老老實實滿足我的要求。」
話里的威脅已經是圖窮匕見了,這自然更讓寧衛民心生厭惡,馬上據理力爭。
「我們只是口頭約定而已,我又沒和你簽合同,拿走你的定金。我當然有權反悔。至於我是不是吹牛?我本用不著向你證明什麼。你也用不著威脅我,不合作就不合作好了,這或許對我們雙方更好。」
他也懶得再維持風度了,越來越覺得沒必要給對方好臉兒。
這下子高橋治則真覺得有點不好玩了。
「你到底想要怎樣?你就直說好了,到底你想要多錢才能滿足?才願意答應我所有的要求?不要再兜圈子了!」
寧衛民也煩了,完全沒了耐心的他越來越懶得採取委婉的措辭了,乾脆直言不諱。
「你怎麼就是聽不懂呢。我也再說一遍,完全是你誤會了。你不要以為錢能買到一切,有些事不是你一廂願就一定能做到的。你要非這樣認為,那是大錯特錯。就比如說,如果我要買你這個境餐廳,我肯出錢的話,就按照你剛才的條件,你會賣嗎?」
「咦,你?要買我的餐廳?」
高橋治則不知道是猝不及防,還是因為不敢相信,他睜大眼睛凝視著寧衛民。
愕然間愣了起碼好幾秒鐘,他才似乎消化了此話的意思,然後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如同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一樣。
「哈哈,這個比方打的好奇怪。怎麼能用我這個餐廳和你的俱樂部比?你的俱樂部才多大啊?雖然營收數據不錯,商業價值頗高,可說到底真正的價值不過幾十億円而已。這裡無論是土地還是地上的建屋可都歸我所有,整片土地足足有六千坪呢。別看賺不到多錢,可這裡麗的自然資源和獨風味的卻是獨一無二的,是日本世家貴族輕易不肯撒手的優質資產,如果沒有人脈,哪怕有錢也別想買到。我前年買下來就花了我二百二十億円呢,付出了足足三的溢價。如今應該至也值三百億円了吧?」
很明顯,高橋治則的意思是看不起寧衛民,認為他本不可能有這麼大的財力。
這話里的意思即使自己想買,寧衛民也買不起。
然而這一次他可是算撞在槍口上了,寧衛民的財力有多麼雄厚,本不是他能想象的。
甚至從實際況來看,寧衛民只加了兩三倍槓桿的資產,遠比他加了十幾倍槓桿的資產更健康,也更紮實。
「你說三百億円嗎?嗯,按照東京的地價,北區的赤羽現在均價應該是一百二十萬円左右一平米。土地目前確實差不多值得二百億円。不過你這裡的建築算作一百億円,是不是誇張了點?不過也沒關係了。你說的對,畢竟風景麗,獨一無二的資源為重,不是可以輕易買到的,是該有點溢價。那不如這樣,你把這裡賣給我怎樣?三百億覺得的話,那要不四百億?五百億也可以。你看,我也是個大方的人吧?現在就看你願意不願意人之了……」
什麼以彼之道還施彼?
這就是!
寧衛民早就夠了這小子的窩囊氣,此時終於獲得了鄙視對方的機會,老實不客氣的按照高橋治則的樣子,也給他開出了價碼。
室登時一靜,高橋治則登時就停了。
兩個藝伎和栗島澄江也是一時訝然。
現場的氣氛相當微妙,幾乎所有人都把不可置信的目凝聚在了寧衛民的上。
尤其是高橋治則,他此時已經沒了玩笑的神,而是一臉嚴肅很謹慎地在打量對方。
「你來真的?五百億円!你出得起這麼多錢?」
而寧衛民則無所謂地笑了笑,向高橋治則的目也有了戲謔之意。
「五百億円而已。又不是五千億。或許有件事你並不清楚,我在銀座也是擁有不產的,一個餐廳一個小樓,加起來面積也差不多有二百坪了。以目前銀座土地的價值,你應該清楚,我所擁有的不產大致和你這個餐廳在價值上是完全可以相提並論的。而且除此之外,我對餐飲行業的經營也頗有心得,如果接手這裡,我有相當的把握能讓這裡的利潤翻倍,把這個境餐廳開發出更多的商業價值。所以,你還覺得我是跟你開玩笑嗎?」
沒錯,五百億円聽著是不,差不多相當於四億元了。
擱去年,寧衛民借著「黑星期一」去法國「獵狐」也無非就湊出這麼多錢。
可問題是現在已經過去了不短的一段時間,寧衛民投資在日本的資產還在水漲船高。
他的投資從來沒有半點失誤不說,趕上泡沫經濟最瘋狂的後半期,回報率也是異常驚人,他從中猛力薅羊,短短半年又比當初資產翻了一倍。
就憑他在銀座的兩不產,就已經達到這個數字了,這還不算他所擁有的近百的停車場。
尤其他要做易也不用出海啊,他就在東京啊,在這裡他融資渠道簡直不要太方便了。
他只要一個電話,找住友銀行隨便貸點款子就能把這筆錢湊出來。
而且他還真不覺得吃虧,畢竟這個境餐廳既在東京範圍,又是稀缺的旅遊資源嘛。
所以他還真不是在說大話故意刺激高橋治則,也有一定的貪心。
對方要真敢賣,他還真敢買,而且買下來就不賣了,這是可以傳給孩子的資產。
「怎麼樣?你要同意,我們就起草約。我也可以馬上給你定金,就五十億円好了。」
寧衛民進一步催促道,他此時掌握著主權,了對方一頭,心中很有快。
什麼結不結仇的,他已經不在乎啦。
反正對方是這樣的不開面兒,他即使再和氣也只能讓對方視為弱,得寸進尺,對方就欠這個。
而高橋治則,就沒敢接話。
因為此時,他也已經開始相信寧衛民不是在開玩笑。
這個境餐廳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他唯恐自己只要再一開口,就會造鐵一般的事實。
至於房間里一直於旁觀位置的幾個,就算們閱男無數,見多識廣,此時也真有些驚到了。
哪怕是栗島澄江這個餐廳的老闆,哪怕的年收能達到一億円左右,就算功人士了,也沒見過像寧衛民這麼買東西的男人。
五百億円啊,是剛才高橋治則開出價錢的五倍,足夠忙活五百年的了,弄不好都夠在非洲發一場政變的了……
真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走了眼了,原本以為寧衛民只是個小有家產的外國人,大不了有個百億円的家就到頭了。
沒想到居然也是個毫不弱於高橋治則的大財主。
本不像的,從氣質上說就不像……
「談條件嘛,有來有往,這很正常,不過我一開始倒沒看出來,你這個人還真是夠倔強的。看來我是遇到有實力的談判對手了。好吧,這件事就算是我不對,是我狹隘了,有點不知好歹了。請你原諒,非常抱歉……」
人都是欺怕的,尤其日本人這種特點就更加顯著。
高橋治則的心中其實一直在權衡利弊。
他是時代的天選之子,他是東京財商界的傳奇人,整個東京能被他放在眼裡的人真沒幾個。
哪怕那些大型財團領袖也一樣,在他眼裡全是一群註定要被時代巨浪摧毀的腐朽之。
但對寧衛民,他還是高看一眼的,一個華夏人居然在日本能有如此的資產,這不是輕易能做到的。
甚至他對寧衛民有些吃不,他還是第一次面對敢於當面與他抗爭的人,覺得這個人的上有太多自己還沒搞清的東西。
於是腦筋急轉下,他不想輕易與之為敵了,那麼除了道歉,也就此退讓了一步,「要不這樣好了,有關赤霞的易里,我剛才所說止開店的部分就取消好了。至於員工方面,我會按你說的去做,會給他們提高一些薪金待遇。不過有一點我一定要說清楚,赤霞的媽媽桑一定要留下,為我的人。作為曾經金主的你,拿了錢后,必須對徹底放棄!怎麼樣?能保證嗎?」
「赤霞的媽媽桑?你說瑪利亞?」
寧衛民對於高橋治則前面的話沒有意見,但最後的幾句卻讓他錯愕不已,一下愣住了。
「對,我就是為了才要買下赤霞的呀!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有風韻的媽媽桑,還是個混的人兒呢。說起來,寧會長你還真有福氣呢,比我更早得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