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帷帳里便傳來蒼老的嘆息:"又勞煩楚姑娘跑一趟。"
“老夫人不必客氣,我是大夫,治病救人理應如此。”楚凌瑤忙擺手,掀開金帷帳時,只見鄭老夫人斜倚在枕上,兩鬢斑白如霜,眼窩深陷得能看見青黑管。
腕間纏著的素帕已被攥得發皺,指尖輕輕按在老人寸口脈上,屏氣數息間,眼底掠過一疑——脈勢虛浮卻伴弦,似是虛之象,卻又藏著幾分躁。
"老夫人可曾夢見驚蛇猛虎?"楚凌瑤松開手,從藥箱中取出銀針包。
鄭老夫人聞言一,鄭夫人臉微變,下意識看向窗外。
楚凌瑤垂眸裝作未見,將銀針在燭火上炙烤:"此為'肝風'之兆,憂思過度則傷肝,肝上便生虛火。"
指尖輕叩老人足三里,"可是子時初醒,醒后便再難眠?"
"正是如此!"鄭老夫人抓住手腕,渾濁的眼尾泛起水:"楚姑娘果然是神醫,我這腦袋里像是有個磨盤在轉,疼得要裂開……"
楚凌瑤勾:“無妨,我給老夫人開個方子,您多注意休息才好。”
楚凌瑤從藥箱底層取出羊脂玉瓷瓶,瓶刻著纏枝紋,掀開時溢出淡淡香:“這是用珍珠混著玫瑰調的面霜,老夫人睡前抹些在太,可緩解繃。”
又遞過青瓷小盒,盒蓋繪著夜合花:“安神香點半柱即可,多了反招夢魘。”
鄭夫人笑著點頭:“楚大夫放心,我曉得了。”
果然楚大夫醫高明,而且心思細膩。
告辭時,鄭府角門忽然被狂風撞開,幾片枯葉卷院中,混著遠約的馬蹄聲。
楚凌瑤登上馬車時,瞥見影壁后閃過半幅月白錦袍,袖口繡著的竹紋有些眼,卻不及細想,便被半夏放下的竹簾擋住視線。
楚凌瑤的馬車停在青石板巷口時,檐角銅鈴還在晚風里輕晃。
隔著竹簾便見自家朱漆門前停著的鎏金馬車,車轅上立著的侍衛著月白錦袍,腰間佩刀綴著的珊瑚珠隨呼吸輕。
只一眼便認出那是長公主府上的馬車,那標志認得清楚。
“姑娘,門口有人。”半夏攥手中絹帕,聲音里帶著幾分忐忑。
雖然不認識那馬車,但見那侍衛和馬車的華貴程度,看起來就是貴人。
這不會又是來找家小姐麻煩了吧!
楚凌瑤指尖輕輕按住眉心,不明白,長公主為何要找他。
不過馬車已經停在門前了,也沒有不下車的道理。
楚凌瑤掀開車簾時,鎏金馬車的雕花車門恰好打開。
長公主著茜素紅紗,腕間九鸞金釵隨作輕晃,目在臉上頓了頓,角勾起的弧度帶著幾分打量:“楚姑娘這是去哪了?讓本宮好等。”
“公主駕臨,民有失遠迎。”楚凌瑤福禮。
“聽聞楚姑娘今日在替鄭老夫人診脈?”長公主指尖過車轅上的鎏金牡丹紋,忽然輕笑,“鄭尚書當年查辦水患貪墨案,可是連先皇都要禮讓三分呢。你年紀輕輕,不怕給人治壞了?到時候得罪人就不好了。”
楚凌瑤心中微,面上卻仍淡笑:“民只是個大夫,不懂朝堂事。”
“是嗎?”長公主冷笑一聲,隨后不在這件事上糾纏,語氣不好的說起了其他:“本宮聽聞,你畏罪潛逃了,如今怎麼又大著膽子回來了?”
楚佳悅一開始將那盆長勢極好的蘭花,給的時候,還震驚了一下。
畢竟當初被楚凌瑤帶回去的蘭花已經半死不活了,當時只以為小姑娘說大話,卻沒想到真給養活了。
只不過不知道為何是楚佳悅給送回來。
一問之下,楚佳悅才說楚凌瑤畏罪潛逃,回鄉下去了。
這蘭花是楚佳悅翻閱各種書籍,又照著書上養,才終于把花救活了!
楚凌瑤不明所以:“民不懂長公主的意思,民為何畏罪潛逃。”
里雖然這麼說,不過心里清楚,肯定是楚佳悅在長公主面前說什麼了。
知道楚佳悅會利用自己救活的那盆蘭花討好長公主,卻沒想到竟然這麼久了都沒餡。
楚凌瑤指尖輕輕拂過鬢邊東珠簪,面上笑意未減:“長公主殿下怕是聽了謠言。”
“謠言?難道你回鄉下,不是因為救不活本宮那盆翡翠蘭,怕被責罰才逃走的?”長公主冷聲問:“現在回來不怕本宮責罰?”
楚凌瑤面驚訝:“民回鄉下是去認親了,怎麼會是畏罪潛逃?況且長公主殿下的翡翠蘭不是被我救活了嗎?難道楚佳悅沒給您送過去?”
長公主眸中冷一閃,忽聞馬車里傳來瓷碎裂聲。
老嬤嬤掀開簾角,楚凌瑤瞥見車案幾上擺著的翡翠蘭,正是替長公主救活的那盆,此刻卻蔫頭耷腦地歪在琺瑯花盆里,葉片上還沾著褐斑點。
“這花……”長公主指尖敲了敲車窗,“楚佳悅說它喜,需用晨澆灌,可為何總養不活?”
“晨雖清,卻含寒氣。”楚凌瑤俯細看盆土,捻起一撮土碾碎在指尖:“翡翠蘭系弱,要用曬過三日的淘米水摻草木灰,十日一次。”
抬眼時,恰好撞上長公主探究的目:“楚姑娘連‘見干見’都不懂,竟能把花養活,當真是奇才。”
老嬤嬤臉微變,長公主卻忽然輕笑出聲:“看來本宮錯怪楚姑娘了。”
長公主也不知道是真的相信了楚凌瑤的話,還是只是試探,不過態度確實緩和了一些。
示意嬤嬤將花盆搬來:“既然如此,勞煩楚姑娘再救救這花?畢竟……它可是本宮最心的花了。”
巷口傳來梆子聲,已是三更天。
楚凌瑤著花盆里奄奄一息的翡翠蘭,心里卻想著楚佳悅將會有什麼下場。
長公主可不是好相與的,若證明了楚佳悅撒謊,那可就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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