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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1章 奈天下何
書山有路,青石小徑。
姜沒有直接落到山頂,就像他也沒有直接落到宋國的宮城。
一人,一劍,拾階而上。
意海之中,碧焰生花。 sto🌌.co🍓m為您提供最新最快的小說容
傳來了遠方的報——
「所有真鼎里的壽功都被取走……羅剎明月淨是確切地了重傷,正在自我彌補。以的謹慎作風,這次應該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你釣不到。」
浪濤微卷,飛珠亦仙念,代表這片潛意之海的主人,給予回應:「報可靠嗎?」
幽冷的聲音響在碧的焰火里,隨波濤飄搖:「絕對可靠。本王深謀遠慮,布局天下,早在那個胖子之前,就已經打敵人部。」;
頓了頓,又補充:「我安排的都是有才有德的人。」
「哦對了,我順便在那些壽功里給加了一點佐料。若決生死,或有其用……但不要期待太高。畢竟也很險。」
仙念靜了片刻。雖在決道之途,姜真君也不免有些語塞:「這個『也』字,倒也不至於。」
「為什麼不呢?」焰里的聲音道:「明正大是失敗者的藉口,堂而皇之是可憐人的哭詞——聰明人才能被稱為險,有力者才可以說是毒辣。我難道是弱者?」
雖是玩笑一句話,卻似有了論道的意思。
姜並無閒心:「閣下固強,小天下也。」
焰里的聲音道:「你贏了不代表你就是唯一正確。我也是用我的方式走到這裡。」
「當然。我不僅不是唯一正確,我甚至未必算是正確。說到底我只是一個在我的人生經歷里長的自我。」姜道:「有時候道左相逢,對錯還真的只能用勝負來判斷。」;
仙念躍於意海:「就像從前我打不過你,咱們之間大多聽你的,我守我的底線和原則。現在你打不過我,所以咱們之間大多聽我的,你守你的脾氣和格。」
焰之中沒有聲音了。
畢竟道理很難論證高低,強弱卻相當分明。姜橫劍觀河臺,已是天下莫可爭。
很久之後,才有碧焰搖:「如果真的揪出神俠,不要獨占。我找了他很久。」
就在姜以為這次聊天已經結束了的時候,碧猶有一轉,似火焰在風中的最後一次忽閃,一不小心就錯過——
「你豎的碑,我看到了。」
這次真的結束。
姜說會讓肆意為惡者付出代價。
其實什麼是為惡的代價呢?
生死當然是,利弊權衡也是必要的考量。;
無所顧忌的尹觀,在某一天開始,忽然意識到他有個不願意失去的朋友,這亦是制約他的……所謂代價一種。
他並不是變了一個好人,死亡也不能令他這樣的人驚懼。他只是,不想失去唯一一個朋友。
智高才卓,難免以天下為棋的重玄勝,會考慮朋友的。願意在確保戰爭勝利的前提下,儘量約束士卒,不行不必要之殺戮,這當然也是一種。
姜潛移默化的影響,先於這座白日碑發生。
碧褪盡,焰熄滅了。
姜腳步未歇。
這是他第一次來書山,但並沒有陌生的覺。
禮恆之和孝之恆,就立在山道的兩邊。
相較於在勤苦書院的那次接,今天的禮師更有禮一些,孝老也和藹可親。;
登山之人已然歸劍在鞘,但自有觀河臺上那塊白日碑,為他昭顯鋒芒!
「禮先生,孝先生……陳院,白院,姚院……先生。」
姜一路走,一路禮貌地問候,尤其對舊暘太子太傅執禮甚恭。生也對他點了點頭,說「書山是個講道理的地方,理直可氣壯也。」
最後他停下來,抱拳一禮:「子先生。」
儒家的聖山,於今日之登山者並無阻。
一路上的目,有好奇,有探究,沒有敵意。
他停下來,已在書山之巔。
那株十萬年青松所殘留的巨大樹樁,仍然有濃烈的生命力,在姜的知里,如大海一般洶湧。
同樣力量澎湃的,是坐在這遼闊如高原般的樹樁中央的子先生。;
樹樁的是暗褐的,如鑄鐵一般。曾經的青翠已隨枝幹而去,歲月的苦楚又因年轉來。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子先生朗聲而迎。
姜將靴子置於樹臺前,赤足踏上了樹臺,慢慢地向子先生走近。
這樹臺十分廣闊,人行其上微如蟻。
先前磅礴浩瀚的子先生,此刻瞧來十分遙遠。
古樹的年非常清晰,瞧來是空間的屏障,亦有時間的隔閡。
姜一步便過。
扶住腰間長劍,跪坐在子先生面前,也算全禮。
擁有聖級力量的絕巔強者,和名實皆符的聖,對坐於書山樹臺。天地仿佛都不那麼廣闊,這天下的確不那麼容易直。
作為拜訪者,姜開口:「不知宋皇是此間客,還是此間主人?」;
子先生笑了:「姜君何有此問啊?」
「若是此間主人,避而不見,恐非待客之道。」姜按膝而抬眸:「若亦為此間客,子先生何故厚此薄彼?奉他於貴室,放我於野臺!」
子先生本想說些「年輕人何故如此心切」之類的話,但這些話說出來實在無趣。並不尊重斬碎燕春回的劍,徒然顯得老朽。
什麼時候玉山子懷也到了倚老賣老的這一步?
「姜君開門見山,我豈敢空耗良時?」
他手一引,做了個請茶的姿勢。
但請來的並不是兩盞熱茶,而是兩人下的暗褐的樹臺褪去,變了半明的樣子——
於是可以看到,樹臺之下,仿佛流著玉瓊漿的空間裡,盤坐著一位冕服皆備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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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君雙眸微閉,呼吸靜止,唯有漫長的心跳,很久才發生一次,顯示他還活著。
自此居高臨下而觀之……像是一尊帝王琥珀!
不僅姜在樹臺上有些意外,觀河臺上通過乾天鏡照見於此者,也不免相顧失——
此君生得白面闊,眉細而長,而見仁,赫然便是宋皇趙弘意!
乾天鏡通常況下,是不被允許觀照書山的。
中央帝國雖然霸道,書山自有尊嚴。
但今天姜追尋著神俠的蹤跡,帶著對宋皇的疑問,走上書山之巔……若是發生了點兒什麼,還真不能說得清。
是以乾天鏡隨他而走,一直能照他周十步之地。
如此,當姜從書山腳下一路走上來的時候,那等候在山道兩側的大儒們,就不免有幾分向天下展現顯學底蘊的意義。;
只是姜平靜地路過了,觀眾也平靜地經歷。
「有未知份的強者襲擊商丘辰氏,宋皇在與之手的過程里,了重傷,險竭壽數……」
子先生慢慢道:「不得不來書山療養,以文氣滋養之,樹臺生機為用,譬如懷胎。此刻五識皆迷,是察覺不了外界事的。」
「竟有這麼巧嗎?」洪君琰在觀河臺上冷笑。
魏玄徹則是一臉擔心:「宋皇這……還能好嗎?」
趙弘意狀態如何,對魏國的影響可太大了!
姜獨自在樹臺,與當代儒家聖者對坐。
這傳承古老的聖地,從上古時代一直輝煌到今天,底蘊之,世難有匹。
僅護山大陣,就在當世最強之列。子先生坐在這裡,不懼任何挑戰,連澹臺文殊都不能把他怎樣。;
隻坐在這裡,仿佛看到萬古時在眼前奔流,很難不自覺渺小。
「有人說宋皇就是神俠;塗惟儉塗相說辰氏之厄乃平等國手筆,正是神俠出手與宋皇戰;您現在又說,那是未知份的強者……」
姜搖了搖頭,看著他道:「我可真是糊塗了!」
「宋雖尊儒,塗惟儉有護國之心,君之切,言論不足以採信。其餘爾爾,不值一提!沒有確鑿證據,僅有一面之詞,可不就是份未知嗎?」子先生笑笑:「難道我也要像某個急於擺不利局勢的人一樣,隨便指個份給他?」
他的眸輕輕一抬,便看到了觀河臺上,對著那尊雪原的皇帝:「既然上了桌,下了注,是欠了運氣也好,缺了實力也好,甘或不甘,輸了就得認——及時下場,或還不失面。輸紅了眼睛,是要傾家產的。你說呢?」
洪君琰卻也笑:「朕推牌九的,你打馬吊的。是一回事嗎,你就開始指點?」;
「朕臺上臺下一力擔待,社稷之垢,好歹都是自己著。子先生賠了一個施柏舟怎麼說?賠了一個左丘吾又怎麼說?」
「你們這些儒生,道理總是懂很多,做起來全不是那麼一回事。鎮河真君主持黃河大會,你讓舞弊的主謀藏起來,這件事怎麼收尾?」
「以為趙弘意坐在那裡裝昏迷,就能解決問題了?」
他搖了搖頭:「你是在製造問題!」
子先生也雲淡風輕:「在裝死裝昏迷這個領域,無人比閣下更權威。宋皇確實是重傷來此,閣下自也看得到真假。書山沒什麼好遮掩,若真有什麼神俠之事,也不會包庇。」
「黃河之會宋國舞弊事,宋皇與人魔合作事,以及神俠之嫌疑……我都需要跟宋皇聊聊。」
姜不管他們怎麼吵,只提自己的問:「不知他何時能醒?」;
洪君琰嗤聲道:「說了懷胎,怕是奔著十個月去!」
子先生面無表:「三年。」
「懷了個石頭!」洪君琰口而出。
子先生只看著姜:「姜君對我有懷疑嗎?」
「不免生疑!」姜相當坦:「但書山的名譽,儒家的榮耀,我相信子先生和儒宗諸位先生,遠比我珍惜。」
子先生笑了笑:「所以?」
「還能如何呢?」姜嘆了口氣:「宋皇又無惡證,只是暫有嫌疑,我豈能不顧他的死活,輕易干涉他的生死,於此刻強求?」
「為逐神俠而有神俠行徑,則不必再求神俠,我亦神俠!」
他將腰間長劍解下,放在旁邊,由跪坐改為盤坐,仍與子先生相對:「我便在此靜修三年。等宋皇醒來回話。相信理能辯明,真相可知。」;
子先生大約並沒有料到這個回答,有些驚訝,又有些好笑:「君坐於此,奈天下何?」
「我看這天下離了誰都行,誰都別覺得自己不可或缺——姜也不例外。」
他盤坐著,直接開始調理仙念,搬運道質,一邊進修行狀態,一邊道:「黃河之會已至尾聲,孽海之兇自有景圖,天下之事不必有我……料無餘事,我便在此執手尾。也算有始有終,給天下一個代。」
先前執以晚生禮,現在同為求道人。
別的事他或許不算擅長,修行卻是他如呼吸一般不曾停歇的事。
他真能在這裡坐著不修三年。
但三年之後是什麼景,他也很難說清。
子先生哈哈一笑,掌道:「妙也!」
當他靜下來撥弄文氣,姜已經在閉目修煉。乾天鏡的鏡,不可能長久留在書山,終究散於山外。;
書山樹臺上對坐修行的影,雖然散去了,觀河臺上也詭異靜默。
人們都不說話。
唯有混元邪仙的笑聲,越來越清晰。
鮑玄鏡打得那一個煎熬。不求魁勝,但也不敢輸得明顯。怕贏又怕輸,全憑神明鏡撐著戰鬥狀態。
好在宮維章很靠譜,以非常有說服力的姿態,斬得他漸落下風……
……
「禪師何來?」
青石小徑,孝之恆翩然落下。
披華袈裟的斷眉和尚,翩翩登山來。食指勾起一枚小小的銅鐘,仰面而笑:「我家方丈說了,這知聞寶鍾本就是姜帶回,雖奉於須彌山,應益其修行於關鍵。」
「聽說他在這裡坐道,貧僧便來跑這一趟。」;
好一個『聽說』!
孝之恆看著山道上越來越多的人,一時不知何言。
福允欽、酆師澤……水族也有什麼修行之要送嗎?
……
書山之巔,靠近樹臺的牌樓前。
禮恆之立於彼,頗顯無奈:「幾位院長這是?」
「哦。有人托我問問。」白歌笑踮起腳往裡看:「裡間怎麼了?」
「巧了。」姚甫無奈搖頭:「也是有人托我來問。」
陳樸面帶微笑:「老夫是自己想看看。」
至於生……生先就進去了。
禮恆之嘆息一聲:「大家連子先生都信不過了嗎?」
「怎麼會?」陳樸正道:「但君子不可以立嫌疑之地,陳樸不得不為聖者誡。」;
書山畢竟歷史悠久,底蘊深厚,子先生若是啟山門大陣,搬出一堆天寶,甚或直接請出儒聖沉眠之軀……還是很有可能把魁於絕巔的姜真君,擊落在此。
儒宗一的立場不會變,但他們也都是宗師級人,傳道授業於天下,不是誰的附庸,不希子先生做蠢事。
……
廣闊樹臺似無邊之海,兩人對坐如浮萍。
姜已經我兩忘,在新的絕巔風景。
子先生卻睜開眼睛,嘆息一聲:「對於太過久遠的壽數,時間意義微渺。對於前路已經斷絕的人,修行是一種煎熬。」
「時間對於年輕人尤其珍貴。對於一個等答案的人,它也格外漫長。」姜沒有睜眼,平靜地說:「我和子先生,誰也沒占誰的便宜。」
「那麼是我輸了。」子先生笑道。;
姜睜眼看他:「我不是來同先生論輸贏的。」
子先生擺了擺手:「姜君說了三件事,在我看來並不為難。」
「黃河之會宋國舞弊事,宋已陳卷宗於黃河,黎國沈明世主查,太虛閣劇真君監督,料來很快會有一個結果。
「宋皇與人魔合作事,天下如何罪黎皇,也便如何罪宋皇吧,不當有偏。」
「至於神俠之嫌疑……」
「我會告訴你的。」
他深深地看著姜,雙手微微攤開:「君既魁於絕巔,決道天下,只贏一個燕春回怎麼行?」
「書山之巔,屹立風雨萬萬年。」
他沉眉斂目,分明如玉又如劍:「只要你勝這一場,你就能帶走答案。」
「我也把名聲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