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著走著，皺起濃眉。

窈窈坐在他后背，自以為他看不到的作，但不知道，往左邊瞧時，左手就下意識用力拽他左腰的服，往右看時，右手拽右邊。

他的服就被什麼牙口很好的小叼著似的，左右拉扯，到現在腰上還有點挲的。

李繕不由拂了下腰帶，忽的，他在腰帶隙里到什麼，拿起來放在掌心一看。

那是一朵的小野花。

第6章 家書

沒多久，辛植帶著換好馬的車回來，窈窈和鄭嬤嬤幾人匯合。

這回隊伍走得很快，略過原定的休整點浮懷縣驛站，戌時，終于在浮懷縣的下個亭站歇下。

大亓四十里設驛，二十里設亭，亭站比驛站小，大部分亭都不曾接見過高于七品的員。

驟然得知李家二位侯爺與眷借宿，亭站小吏急得摔了幾跤，趕慢趕，收拾出唯一一能住人的地方。

饒是如此，這地兒也又小又破，兩進的院子，后院用一墻隔出兩間小院，錢夫人住一間，還剩一間西向的。

“不會我們住前院吧？”新竹有點怕了，嘀咕道。

窈窈回過頭，從敞開的木門里，一眼能看到前院。

這兒唯后院還有房子模樣，前院瓦礫窗戶都掉完了，先不說前院人來人往的，暮春的夜還是冷的，前院半點不防風。

鄭嬤嬤立時板起臉：“他們敢？”

但也沒底，先前煩擾再多也沒用，今日上路，才真切到姑娘境不易。

萬幸這次，李家人不像白日那樣不講理，這間西向的小院給了窈窈。

好歹是一間周全的屋子，窈窈松了口氣，簡單吃過飯食，倦得要睜不開眼了，不過潔，不一下子，心里總惦念著。

鄭嬤嬤便問李阿嬸要了桶熱水，剛給窈窈褪下肩頭裳，不由驚呼一聲：“這是！”

窈窈低頭，細巧的鎖骨上，泛紅一片，這應該是早些時候，李繕拎裳上馬勒出來的。

素來白氣，輕掐一下就會泛紅，因此這勒痕看起來目驚心，但其實不疼。

道：“嬤嬤，我不疼的。”

鄭嬤嬤也知道窈窈的質，還是忍不住落了幾滴淚：“我是氣侯爺待姑娘卻件般，提放隨意，這要是在，要是夫人知道了，定是要……”

窈窈垂眸，指尖輕了紅痕。

被當一個件似的提放，是不喜歡，但是更直觀到，他有凌駕于的絕對力量。

合上襟，輕聲說：“我家毀約在先，又為了李家的勢，寧可送我遠赴出嫁，他瞧不起我，我是早有預料的，只要你們還伴我側，便如我還承歡母親姐姐膝下一般，我已是滿足，不求旁的。”

這個時代，娘家是出嫁的底氣，謝家急于以換利，在李家勢必短人一截。

像今日李繕的輕待，往后不會見，想和鄭嬤嬤說清楚，免得嬤嬤一時想左了，和李家人，反而鬧得不好。

鄭嬤嬤怔了怔：“姑娘……”

窗外一縷風搖燭影，暖融融的燈下，窈窈靜靜坐在綠檀木椅上，眉目細膩，長睫下的眼眸一片通清明，若月華流人間，星芒輕，連這老舊的屋舍，都多了點神的。

鄭嬤嬤此時方發覺，姑娘不再是小小一團的孩子，早已長，亭亭凈植，質卻不孱弱。

心生愧，枉自己是姑娘嬤嬤，還沒有姑娘看得明白。

淚里閃爍著藉，道：“姑娘安心，日后我與新竹幾人，定會一直陪著姑娘。”

趕了一天路，大家都累了，鄭嬤嬤趕替窈窈好子，鋪上被褥，李家有傳話，來者是李繕的另一個副將，杜鳴。

比起辛植，他臉冷多了，語氣也：“明日寅時準點走，一刻也拖不得。”

話傳到他也就走了，鄭嬤嬤皺眉：“這也太早了！”

今日窈窈剛過卯時就起來了，若明天寅時走，得提前一個多時辰起來。

在李繕那般恣意妄為，還以為，此行北上，就算不是慢吞吞，也會有幾分悠閑，結果竟是如此趕。

要說李繕是急著和窈窈婚，鄭嬤嬤不信。

窈窈拉住鄭嬤嬤的手，聲道：“今個兒大家都累了，一起進屋睡吧。”

鄭嬤嬤和新竹幾人原定在小梢間歇息，但明天要那麼早起，梢間容不下那麼多人，如何能休息好。

看鄭嬤嬤不答應，窈窈又晃晃的手，眨著清潤的眼兒。

自家姑娘撒起來，實在不忍心再拒絕，鄭嬤嬤松口：“好，今日就委屈姑娘和我們幾個一起一了。”

……

隔日寅時，新月如勾，清冷黯淡，天空還是墨黑一片，到得燃著火把才能看清路。

錢夫人直喊累：“干嘛這麼，就算慢點走，初七前也能趕到并州的吧？”

李：“這次大郎調度得確實太趕。”

錢夫人眼看李有要去指導李繕的意思，攔住：“算了，我那馬車舒適得很，在上面睡覺也行，你可別去找他晦氣。”

李：“我怎麼就找晦氣？”

錢夫人：“你沒發覺麼，自打離了，沒那些壞種帶壞貍郎，他就改好了，不

去尋歡作樂，你這時候非要訓他，可不是又惹他？”

李想說李繕是認命了，不為婚事胡鬧了，罷了，他果然越管不住李繕了，加上押送拓跋驄的部曲在他們前面，他們走快點也是該的。

如此一來，日夜轉，越往北，天氣干燥，路邊荒草多，景和的大相徑庭。

四日后，李家車隊進并州地界，抵達上黨郡壺關，上黨郡有幾百年的歷史，城墻高聳，莊重古樸，墻上，有一些令人無法忽視的褐黑，抹一道刺眼的痕跡。

窈窈在車看了好一會兒，問鄭嬤嬤：“那是什麼？”

鄭嬤嬤一驚，趕把車簾合上：“姑娘，咱們不看這些。”

窈窈卻反應過來了，微微泛白。

五年前，胡人攻下雁門、新興、太原三郡，直取上黨郡，駐扎上黨郡的謝五爺謝翡指揮不力，終是不敵，堅持不到朝廷馳援，敗退而走，上黨郡破。

胡人沖進城中，燒殺搶掠，民不聊生，如今夯土墻上的漬，歷歷在目。

挪開目，便看隊伍最前端，李繕下馬，副將們還沒喊門，城門就緩緩打開，郡守親自前來，畢恭畢敬：“下臣等侯多日，終于等到刺史、將軍歸來，快請進！”

鄭嬤嬤道：“這態不諂，倒是誠心。”

待進了城，們這才明白，郡守還是收斂了點，沿街的兵丁百姓，皆激不已，沿路一聲聲高喊著：“刺史歸來！將軍歸來！大安！”

“請將軍大安！”

“……”

陣勢隆隆，鄭嬤嬤將窈窈腦袋抱在懷里，捂住耳朵。

車簾被風吹，窈窈過車簾的罅隙，見到外頭百姓，微微一愣。

當日李家父子班師回朝，窈窈也見過百姓相迎，他們更多夾雜著好奇，不乏有人想看打得胡人歸降的人是不是有三頭六臂，也不乏有人湊熱鬧，還有攤販游走，販賣茶水吃食。

但上黨郡百姓的相迎是由衷的，他們放下耕種生計相迎，眼里充滿火熱，便是李家軍擋著，也不畏懼。

別說窈窈一行驚住，錢夫人自己都不敢大氣。

直到一行進了李府，百姓才自發散去。

與李府不同，并州府邸是從前就造好的刺史府，四進三出，門口矗著兩頭石獅，府樓閣古舊大氣，見證了一任任員來往。

距離初七也就三日多，但比鄭嬤嬤預想的時間寬裕，立刻忙起來，一面兒請新竹、木蘭帶著盧夫人的請帖，請謝家在并州的舊友參與婚禮，一面兒與錢夫人磋商。

不過，錢夫人不愿大辦，說是舟車勞頓，不適。

顯見的托辭，鄭嬤嬤有所挫，不再顧著埋怨，只要不廢其中重要的禮儀，便不爭論，一時，李府院多了幾分和氣。

夜里，窈窈在房榻上跽坐，就著昏黃的燭火，打開一封信。

那是盧夫人寫的，今日剛快馬加鞭從送來，字里行間的詢問，無不擔憂。

窈窈執筆思索，慢慢寫下一行：母親敬安，初四抵達并州，風正盛……

的字師從顧大家，在筆畫飽滿，連綿流暢的基礎上，融了自己的習慣，勾出一抹獨特的清雋。

新竹在一旁伺候筆墨，瞧見姑娘所寫，慨然：姑娘北上途中被扔下，來到并州，也忙于婚事，沒有清閑的時候，其中不由己，竟是一點沒有在紙上。

末了，窈窈輕咬筆頭，加了一句：大丈夫英才，當世難覓，兒亦有所，只待完婚。

停下筆，新竹連忙收回目，清楚，這是姑娘不想幾百里外盧夫人日夜憂思，才在末端，刻意出的小兒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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