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命數盡了。
行至殿外,皇后隔著石階朝霍顯頷了頷首,依舊是疏離的態度,于而言,這些人都是毀掉原本生活的罪魁禍首,實在喜歡不起來。
小太子摘了兩朵花,朝皇后跑來,皇后蹲下將他抱起,回了宮殿,命人鋪紙研墨。
謠言又紛飛了三日。
皇帝命不久矣的消息最初是從催雪樓傳出去的,如今已經傳得有鼻子有眼,就連酒肆茶坊都有人討論小太子將要繼位的事兒。
有人道:“太子年僅五歲,五歲啊,娃娃一個,他能主什麼大事?若真如此,皇后怕不是要垂簾聽政,效仿古史?”
另一人搖頭:“流之輩,我看不。”
“不咱們平民百姓可說的不算,何況皇嗣里最年長的就是太子,也沒旁人了。”
“若是能像從前,往宗親里挑一個就好了,如那寧王,當年可是險些就進京了。”
“唉,若懷瑾太子在,哪會有如今的困境。”
“懷瑾太子當年可是逆賊……”
“前陣子不是有風聲說當年東宮是樁冤案?我瞧這里頭水深著,再說,逆不逆賊又如何,能當好皇帝不就,東宮一脈怎麼也算是正統皇室脈。”
“說這麼多又有什麼用,東宮都死絕了。”
“噹”地一聲,角落一位頭戴斗笠的大漢猛喝了口酒,著說:“誰說東宮死絕了,你們沒人聽說,懷瑾太子還留有脈在人世,乃是當年備矚目的小皇孫,催雪樓你們知道吧?就是那個濟世救人的催雪樓,里頭的東家就是他呢。”
恍如一聲驚雷,將京都這攤水攪得更渾了。
對面的窗邊,謝宿白慢條斯理地拆著信。
沈青鯉挑開簾子進來,說:“我剛打聽完,那些狐貍估是猜到皇帝快不行了,一個個都著手準備小太子的登基儀式了,你說這順安帝,怎麼就留了個后,棘手。”
謝宿白道:“好辦。”
沈青鯉近來忙得冒火,角都了皮,聞言就嚷嚷,“哪里好辦?姬玉落能佯裝意外弄死順安帝,別說這會兒人還沒死,什麼時候咽氣還不一定呢,能再故技重施弄死小太子嗎?這還不讓那群狐貍給看出破綻,屆時這罪名可是要栽在你頭上的。”
謝宿白將信遞給他。
沈青鯉接過,瞧了半響,竟是拿反了,他又氣急敗壞倒了個方向,須臾就怔了怔,“皇后……舍老子保兒子,倒是個聰明人。”
謝宿白今日心似是不錯,有些慵懶地靠在椅墊上,清風拂過,他稍稍瞇了瞇眼,隨后又偏了下頭,問:“落兒那里,有什麼消息?”
沈青鯉收了信,將其丟進燭火里,說:“沒消息,自打從九真廟回京后,便一直窩在霍府閉門不出,我給了朝那丫頭半塊糖,說家小姐近來在府里喜于騎,就在府里擺弄弓箭,其余倒也沒做什麼。”
謝宿白臉上輕松的神淡了些,垂下眼睫,再抬起時又是一片淡然,要回推椅的手頓了頓,他看到鬧市里,打馬而過的霍顯。
九真廟后續牽扯出一堆事兒,皇帝眼下這個樣子,霍顯跟著忙前忙后,一邊抓著云的案子不放,一邊還要考慮寧王府往后的境,幾乎小半月都歇在鎮司的值房。
這其間碧梧奉命來送過一次食盒,幾道清淡小菜,倒是解膩,誰知他剛一口,咸得險些沒將隔夜飯都吐出來。
他就知道,晾了這麼多日,有人不高興了。
但說實在話,他也不是真晾著姬玉落,誰知他在案牘里晃神的瞬間都想將姬玉落捆到跟前,打一頓解氣,讓跟他玩什麼人計。
趕慢趕,才空出了這麼一日的功夫。
馬鞭揮得兇狠,一路掀灰揚塵,馬不停蹄推門府。
主院里,朱紅小門散了一地箭矢。
幾個護衛排排站在門前,腦袋頂著蘋果,個個生無可,面麻木。
姬玉落立在梧桐樹下,拉開弓箭,護衛們倒是沒了原先的恐慌,這麼多日人都練麻了,夫人的擊功夫他們是有目共睹的,要命不至于,只是眼看到了用飯的時辰,都只想自己腦袋上那顆果子先落地,后廚的香味兒都已經飄到跟前了。
可那箭頭瞄準的方向從左指到右,倏地頓住,偏離原本的位置,正正指向門外的人。
從他的眉眼,指到了心口。
第86章
霍顯覺得姬玉落大概是扎著樓盼春的刺。
因為樓盼春一生都在挑戰困難,他喜歡一切看起來危險的、艱難的、叛逆的,然后再征服,再馴化,再把自己那套神圣一樣完的道理刻進你的骨子里,他要你強,還要你善。
可顯然,樓盼春在姬玉落這里栽了跟斗,樓盼春馴服了他,卻沒有馴服。
霍顯頂著箭指的方向,每一步都離更近。
劉嬤嬤從廊下拐角走來,正指使著幾個丫鬟抱來新進的花卉,定睛一瞧,險些失聲尖,一把老骨頭都要嚇散了,“夫人!夫人千萬當心!”
姬玉落指間一松,那箭矢“嗖”地一聲,像是故意似的,從霍顯肩頭劃過,直擊樹下的鳥籠,正在里頭歇腳的紅鳥一聲尖,撲騰著翅膀飛出來,羽都驚掉了兩。
霍顯腳都不帶停的,大步流星走到跟前,姬玉落仰著脖頸看他,正要收起弓-弩時,霍顯驀地將抗在肩頭,腳步更快地往屋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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