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門外。

被挑唆、煽而來的百姓烏泱泱聚集在一起。

衛云驍領兵驅趕，置拒馬三隅，他們遠離皇城。

王聞之坐在窗臺眺遠方，出手指在案面敲，這時候，在宮中應該到百般責難吧？

五義稟告：“公子，短期能安排的百姓都來了。”

十義、九義與六義正在人流中東躲西藏發銅板，偶爾被人撞一把、踩一腳。

十義低聲道：“憑什麼五義能上樓跟公子喝茶？”

六義想了想：“大概是五哥更聰明吧。”

十義默然。

＊

宣室殿。

葉玉問：“東南方位有那麼多人，你們如何判定，我便是災異？”

“只靠面相便可以了？天底下與我長得相似的人有那麼多，難道個個都是災異？”

沉默已久的太史令站出來，他統管天文觀測，制定歷法。

“陛下，公主，熒一現，五行分野、卦象讖緯，除了卜卦、相，還可以通過測八字預吉兇。”

不巧，八字推演的“天人合一”正是太史令的強項。

皇帝遲疑不定。

馮英開口道：“陛下，相或有不準，何不請太史令推演八字？”

靈臺丞、星的話皆指向這假貨，原公主的八字命薄多病災，一算出來，只會坐實災異的命格。

皇帝想了想，左右為難。

史拱手道：“時人講究天命所歸，若天有預象，應當及時鏟除災異。”

三公都不庇護公主，這令皇帝有氣無出，只好咬牙點頭。

“準。”

太史令命人取來紙與筆，一邊寫，一邊道：“熒屬火，心宿屬火，應劫之人必定‘火’或‘水枯’。”

“歲運并臨，天象應劫，這一次的熒守心發生在天干庚、戊寅月、丙午日、甲午時，星，我說的可有錯？”

星回過神，點點頭，他自己都不知道時辰，不過胡謅而已。

“庚主金，金水與熒之火相戰，寅月木生火，丙午、甲午雙重午火，則逢“亡神”“劫煞”，天象引為兇。”

“這一次，熒守心應災之人八字為：甲午、丙寅、丁卯、乙巳。”

太史令甫一念出，眾人神大變，這是陛下的生辰八字！

皇帝也不由得面沉凝，子不語怪力神，但太史令算歷法、占卜，測演天文，亦有幾分可信度。

他看向跪在地上葉玉的目多了幾分忖度，難道……

太史令繼續執筆推演，在紙上畫著看不懂的八卦與符號。

”陛下的八字木火過旺，最需要金來克木、水來克火。”

“那麼……與之相克的災異八字為：庚申、壬子、辛酉、癸亥。”

皇帝聽了，看葉玉的目和下來，這不是公主的八字。

其余人尚未反應過來。

馮英一愣，原本沉著冷靜的心狂跳，這分明就是他的生辰八字！

太史令向葉玉投去一道讓安心的目，畢竟崇兒極有求他這個外祖的時候。

太史令接著道：“陛下，微臣主管天文歷法，本不該窺伺朝臣的生辰八字，奈何我年時，招尚未發家的大司馬為婿，求得八字合算，二人不合，這才作罷。”

這是私事，是真是假，全由太史令說了算。

“這一回熒守心的應劫之人為陛下，這災異嘛，便是大司馬！”

此話一出，其余人頓時啞然。

葉玉神淡淡，指尖著袖口，指腹挲上面的刺繡紋路。

馮英駭然，站起來，怒問：“太史令莫不是借機污蔑本？”

太史令笑幾聲：“怎麼會，我與大司馬一向無冤無仇。”

星接著道：“靈臺丞與下都認為災異是公主，為何太史令覺得是大司馬？莫不是算錯了？”

剛才一直安靜不語的靈臺丞開口道：

“陛下，微臣從來沒說過災異是公主，只說災異在東南方向，大司馬府邸不就在長安的東南方位嗎？”

靈臺丞心思忖，能不能進尚書臺任侍郎就看這一回了。

誰讓他們先為主，認為災異在皇宮中，下意識覺得靈臺丞要借天象對付皇后一派。

他就沒有這個意思，他們多心能怪誰？

原來……原來這本就是專門給大司馬設的局。

星反應過來，面煞白，他了，想說本沒有什麼熒守心的天象。

但靈臺的渾儀與圭表都被他派人損壞，偽造“天怒”的預示。

葉玉淡淡地瞥一眼星。

“我是公主，命主貴，星說我借勢他人一點都沒錯，普天之下，與皇族搭上關系，怎麼不算是飛黃騰達呢？”

“我陛下與皇后寵，又怎麼不算命星閃耀？”

似乎是想起什麼，澹然道：“剛才星說，災異必定是要死的，對不對？”

葉玉又抬眸，看向氣急敗壞的馮英，“原來……真正的災異是大司馬啊？”

先局，引得他煽百姓，制造流言攻訐災異，王聞之在外助一臂之力，梁崇的族親在同一起設局。

若是直接以天象針對他，必然無法造如此大的恐慌。

既然他要以流言害，自然也可以反過來利用流言害他。

眾口鑠金，他辛苦營造起來的謠言了刺中他的一把刀。

只不過，這一次比計劃提前了兩日，沒想到，馮英也以天象殺人，甚至還先了手。

送死這件事，他可真是一點都等不及。

葉玉轉而道：“多謝太史令與靈臺丞還我清白。”

皇帝也反應過來，大手一揮。

“來人啊，天譴災異，應在大司馬，為保國本，將其打南宮刑獄擇日審問。”

兩名郎，將怒不可遏的馮英拉走，他看一眼皇帝，又看一眼跪在地上的葉玉。

他轉而想到了什麼，冷哼一聲，終是被郎押走了。

葉玉抬眸看向皇帝。

馮英尚有用，皇帝并不想殺他，不過是獄審問，并未定罪。

此事讓皇帝有了剪除大司馬羽翼的借口，在目的上，他們是一致的。

收回目垂眸，悶聲不語，接下來可不會心慈手。

皇宮外，衛云驍正在宣布宮中傳來的消息，太史令與靈臺丞測算出災異并非公主，而是大司馬。

烏泱泱的尋釁百姓散了約莫一半。

眺皇城方位的王聞之把茶水飲盡，杯子倒扣在案上，起離開茶樓。

天象殺人的本質是“人心殺人。”

熒未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