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

師被羌人殺死，留下庵堂的一群孩子。

那些孩子都比小，甚至還有幾個尚在襁褓。

學著師的做派擔起養活大家的責任。

可是，長治死的人太多，沒有那麼多人需要穿鞋，的草鞋編得七歪八扭，很難賣出去。

坐在街頭，抬頭天、低頭嘆氣。

李榮貴在面前出現，他軀渾圓，脖頸與頭顱同寬，笑瞇瞇問：“想不想賺錢啊？”

葉玉懵懂點頭。

“我這里有一份活計，你愿不愿意干？”

葉玉警惕起來，“是什麼活？”

李榮貴笑道：“我是戲班主，在民間搜尋骨奇佳的苗子培養，以后材，那是可以進皇宮唱戲，面見陛下與娘娘的。”

他說得神氣又夸張。

王朝末年天下，雖然當前皇帝是個昏聵弱的君王，那也是葉玉無法企及的人。

并不關心這些，只想問工錢多？

戲班主打量一番葉玉，似在估量一件貨。

“這樣吧，二兩銀子，你跟我走，如何？”

葉玉不理解“跟他走”是什麼意思，以為那是自己的工錢。

把錢給劉大娘與胡大娘，托們幫忙照看孩子，轉跟著李榮貴離開。

他說戲班子賺的都是大錢，好好學，以后肯定能過上好日子。

在戲班子并未學到多戲，而是學著察言觀，討好別人、販賣可憐。

年紀小一點的時候，李榮貴不知道哪里來撿來的尸，讓在街上表演乞討葬父，只需要哭著就行。

他們從一個地方乞討到另一個地方。

偶爾昧下幾個銅板攢起來，等著下次路過長治的時候，去給胡大娘與劉大娘。

那時不懂，原來這樣也可以賺錢啊。

第一次殺人是八歲的時候。

某日的夜間。

突然察覺到有人解了的衫，被驚醒的葉玉抓住床頭的陶罐砸過去。

那是個不知哪里來的醉鬼，不知如何通過護院看守的院門，又如何不聲打開房門，進了與年輕姑娘睡的房間。

打都打了，為了防止賠錢，與驚醒的小姑娘直接把人捆起來，丟進廢棄的枯井。

后來，那口無人問津的枯井接連不斷葬許多深夜“意外”闖的人。

戲班主看的目也越來越忌憚。

長大些，就不必在街上風吹日曬乞討葬父，而是替人哭喪，哭一回十文錢，守夜二十文，奏哀樂一日五十文。

錢都給戲班主收起來了，他說，們以后造化大著呢，不必貪這點錢。

葉玉偶爾半夜爬出去接私活，替人守夜哭喪，或是燒紙，幫忙把氣氛搞起來，攢起來的錢都送回長治。

們在戲班子從沒挨過打，犯了錯頂多就是罰站、挨。

十歲之后，戲班主把們養得越來越細，從牙齒、頭發、、手指腳趾全都要仔細養護。

戲班主說，想為名角必須要長得漂亮。

雖說他們是戲班子，但是們沒幾日正經學唱曲。

還沒等年長的幾位姐姐唱出什麼像樣的曲子，們就銷聲匿跡，再回來看們時，們穿金戴銀，一夜之間就變有錢了。

當戲子果真能賺大錢啊。

究竟是怎麼賺到錢的，們沒說，只說等們長大就知道了。

到葉玉被高價賣出去時，才知道，原來戲班子的錢是這麼賺的。

再次殺了人，氣沖沖回到戲班子理論，發現大賺一筆的李榮貴醉醺醺道：

“終于把那個煞神養大賣掉了，這些年我都快被害死了，殺那麼多喜歡的客人，要不是品相好，夠值錢，老子才不會給屁。”

“打了會留疤，罵了怕逃跑，真是比千金小姐還貴。”

那夜。

戲班子的火勢比眼前的茅草屋還大，火沖天而起，濃煙翻滾著吞噬了一切。

那作為擺設的戲樓轟然倒塌，火星四濺，灰燼如黑蝶漫天飛舞。

葉玉回過神，手心，想往腰上殺豬刀，這才想起來睡覺時候墊在枕頭下了。

劉景晝問：“玉兒，李榮貴是誰？”

葉玉含糊道：“是我的仇人。”

當年，他沒有死在那場大火，倒是命大。

如今，李榮貴那層層堆疊的脂肪只剩破布一般的松弛，圓鼓鼓的肚皮似氣，像一座移山的人化作干瘦的枯骨。

他的外形變化太大，倒一時無法認出來。

原本裝作不認識，就當泯然恩仇了。

葉玉暗暗握住拳頭，既然他自己來送死，那就別怪不客氣。

阿娘可沒說過要對仇人心慈手。

其他人聽了的話，仇人？原來與那李老漢有仇。

李老漢早年在外頭賺大錢，生意失敗后回村渡日，因為長得丑陋，本說不上媳婦，平時獨來獨往，除了在渡口賣魚簍就是沽酒宿醉。

這回，他居然敢放火殺人，惹上大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