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皇帝目似有意似無意的往帷幔上瞟了一眼,淡淡的道:“繼續。”
“此次西涼之戰,除去貪墨案之外,更應調整的便是各部之間的戰后恤與獎懲,臣說句放肆的話,陛下可不要生氣。”
見皇帝面無異,章武候心下微松,笑道:“臣在軍營里聽了幾句俚語,倒是有些意思,今日說與陛下一聽。
西北軍的親娘養的,無論軍餉還是恤,皆是頭一等的。
衛營羽林衛之類是后娘養的,雖然名份上差了一點兒,但好歹也是親兒子,過得去。
剩下的那些軍隊是狗娘養的,軍餉發的最晚,恤給的最,壞事兒都得往上攬,好事兒卻總是靠邊站。
這樣的事兒擱到誰上,誰也不愿,陛下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這話說的略有些俗,皇帝卻也不生氣,只含笑頷首:“有道理。”
章武候起施禮,沉聲建言道:“臣倒不是盼著能各下里統一,但好歹應該勻一些——吃的人,總要留塊骨頭給吃不上的吧
人都只有一條命,上了戰場,也皆是拿僅有的一條命拼殺,偏生別的人命要貴一些,如何人信服
長此以往,臣只怕各部人心躁,軍心大。”
只隔了一層帷幔,青漓雖瞧不見外頭人影,卻也聽得見他們說話,此刻聞聽章武候如此建言,對于他的印象倒是頗好。
說話風趣,人品也不錯,而且還孝順,總不會是個壞人嘛。
要是沒有跟皇帝生出些有的沒的來……那就更好了。
青漓七八糟的想了一會兒,只覺心里頭似乎有個了的團,東扯扯,西扯扯,總是找不到頭,莫名的人煩心。
正有些怔然時,卻覺眼前忽然一亮,抬頭去看時,才見那層帷幔被人掀開了。
皇帝正站在面前,目探尋的落在面上,淡淡的道:“——想什麼呢”
一孕傻三年,放在青漓上半分錯也沒有,腦子里頭正暈乎乎的,下意識的答非所問:“章武候走了”
“怎麼,”皇帝同樣答非所問道:“舍不得他”
這說的是什麼話。
青漓察覺出他語氣中不對勁兒,心似乎也不太好,自然不會撞上去,只搖頭道:“自然不是,我與他非親非故,有什麼好舍不得的。”
皇帝目中似是帶了些微難掩的意味,許久之后,他才輕輕哼了一聲:“那就好。”
搭住的手腕,他帶著起:“外頭太好,你也別整日悶著,朕陪你出去走走。”
青漓心中還有些近乎茫然的不知所措,以及對他態度的擔憂,由著他將自己拉起,攜手一道出了殿。
宣室殿前極為寬闊,站在頂端下,視線暢通無阻。
夫妻二人挽著手出去,便瞧著章武候高大拔的影遠去,紫的袍在風中起了起伏的弧度,襯著他竣不凡的氣度,頗有些瀟灑不羈。
皇帝瞇著眼看了一會兒,終于在心底冷笑起來。
——穿的這麼風有什麼用,還不是一條,朕有小妙妙,還有沒出世的兒子呢,你有什麼
青漓斜著眼看了一會兒,也在心底嘀咕個不停。
——穿一基佬,gay里gay氣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章武候對于后這對齊齊腹誹的帝后一無所知,在冬日的寒風中大步遠去,沒多久,便不自的打了一個冷戰。
——今年的冬天……真是冷啊。
~
甚囂塵上的貪墨案落下帷幕,一直避著人的魏國公總算可以宣布病愈,與此同時,青漓也接到了董氏要宮看自己的消息,上雖不說,暗自期盼的厲害。
皇帝這幾日一直怪氣的,聽說董氏要宮,卻也不曾敷衍。
早早便吩咐膳房中午留宴,他自己則留在前殿用膳,給母倆留出空間來。
——小姑娘與母親許久不曾單獨見過,想來有許多心話要講,他也不必過去湊熱鬧。
雖說是過了年,可依舊是在正月里,金陵并不見轉暖。
天一冷,青漓就睡懶覺,更不必說還懷著孕,正是容易覺得懶散的時候,昨夜睡前還說要早起等候母親,清晨時卻摟著被子睡得正香。
皇帝心疼,便吩咐人不必起,等自然醒便是。
因著這個緣故,等青漓睜開眼睛,正想著個懶腰的時候,便見自己阿娘坐在一側,靜靜的看著自己。
“阿娘什麼時候來的,”嚇了一跳,連忙坐起來:“怎麼也沒人我呢。”
“有一陣子了,”雖是在室,里頭炭火暖,董氏卻也細心的為將被子拉上去:“見你睡得這樣好,誰敢過來你。”
青漓在母親平靜的面容中看到了幾分不贊同,不住正襟危坐起來,拉拉董氏袖,撒道:“阿娘,前幾日宮宴上也沒能說幾句話,可實際上我可想你啦。”
“娘娘大概是忘了,”董氏瞟一眼,含笑道:“從小到大,也只有心虛的時候,你才是這樣說話。”
青漓被母親穿了心思,登時有些訕訕,扯住董氏袖的手晃了晃,繼續撒道:“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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