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灼華費力地睜開雙眼，視線朦朧中，一張銀白面在眼前若若現。

呼吸一滯，抖著出手——

即便隔著面，那雙眼睛也絕不會認錯。

指尖及冰涼的面邊緣，慕鈺凌紋未，任由緩緩揭下。

面落的瞬間，那張如謫仙般清冷的面容終于顯。

劍眉之下，一雙眸似含霜雪，卻在及目的剎那，化作三月春水。

“哥哥......”

玉質面“啪”地墜地。

慕灼華猛地撲進慕鈺凌懷中，纖細的手臂環住他的脖頸。

積蓄多時的淚水決堤而出，浸了他前的襟。

在紫原的日日夜夜，不得不戴著完無瑕的面。

唯有此刻，在哥哥懷抱里，終于能卸下所有偽裝，做回那個在南朝可以肆意撒的慕家小姐。

慕鈺凌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看著妹妹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他恨不能時倒流——

當初得知蕭君翊將送來和親時，就該不顧一切將帶走。

可紫原皇宮銅墻鐵壁，赫連梟又深不可測，若無萬全把握，他怎敢拿的命冒險？

修長的手指拍著單薄的后背，聲音溫得不像話：“哥哥在。”

他拭去臉上的淚珠。

“告訴哥哥，是不是在紫原委屈了？”

慕灼華在他懷中漸漸止住泣，卻仍攥著他的袖不放，仿佛生怕一松手他就會消失。

“哥哥一定會帶你離開這里。”

他捧起的小臉，一字一句道，“絕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待緒稍緩，慕灼華卻突然從他懷中掙。

靠在床頭，淚痕未干的臉龐卻浮現出前所未有的堅毅：“不行，哥哥......我不能走。”

慕鈺凌眉宇間浮現一罕見的錯愕：“為何？”

他聲音微沉，“莫非......你對那赫連梟了心？”

慕灼華輕輕搖頭，青如瀑般在肩頭輕晃。

自看慣了哥哥謫仙般的風姿，見多了蕭君翊溫潤如玉的俊，赫連梟野蠻橫的做派，又算計欺辱于，怎會令傾心？

“我要當皇后。”

抬眸，眼底燃著前所未有的執念，“我不走。”

“婳婳？”

慕鈺凌眸一深，難以置信。

“蕭君翊負我。”

指尖深深掐錦被，“他許諾的皇后之位不過一場騙局。既然他給不了——”角勾起一抹決絕的弧度，“我便自己爭來。”

慕鈺凌凝視著妹妹倔強的側臉，心頭微震。

朝堂之上盤錯節，一個外邦和親公主想要問鼎后位，無異于癡人說夢。

慕灼華長睫低垂。

若赫連梟真能一統天下，南朝舊臣必將在新朝中占據一席之地。

到那時，為鞏固自地位，他們定會力推南朝子為后。

而，只需牢牢握住赫連梟的心，待掌握后宮大權，自然會有朝臣主依附。

這些算計，不能對哥哥明言。

“哥哥可曾想過......”

“紫原與南朝終有一戰？和親路上，我見過太多流離失所的南朝百姓。南朝，是不是早已從子里爛了？”

抬起眼眸：“若真打起來，哥哥覺得，誰會贏？”

慕鈺凌靜默如淵，眼底暗流涌。

“紫原若勝，我必保全慕家。”指尖輕，“南朝若贏，有哥哥在，我也能安然無恙。”

慕鈺凌聲音溫得近乎嘆息。

“慕家不需要你犧牲。無論天下如何變幻，哥哥都會護你周全。”

他捧起妹妹的臉，進眼底：“哥哥只要你平安喜樂。”

慕灼華心頭驀地一酸，險些口而出——若哥哥真能護住慕家，前世又怎會落得滿門流放的下場？

忽然心頭一凜。

或許......哥哥并非無力相護，而是本不愿相護？

畢竟在那個夢里，親手殺死娘親的，正是眼前這個溫著發的兄長。

“哥哥，”抬起漉漉的眼眸，狀若無意地問道：“爹爹和娘親...他們都好嗎？”

慕鈺凌神未變，依舊溫似水：“他們很好。”

“真想再見他們一面......”

“總有機會的。”

慕鈺凌眸若清潭，看似澄澈見底，卻又仿佛藏著萬丈深淵。

“但婳婳往后絕不可再這樣傷害自己。”

慕灼華委屈地抿了抿：“是有人要害我，我才將計就計......也想見哥哥。”

“我與神醫會暫居宮中。”

慕鈺凌語氣溫，眼底卻掠過一寒意，“那些傷你的人，哥哥自會置。”

“哥哥不可莽撞行，那些傷害我的人，我定會讓們付出代價，不過自然要讓赫連梟來做這個執刀的人，我才不要哥哥為了我陷險境。”

后宮都是赫連梟的眼線，若害之人接連暴斃，必會引起懷疑。

到時若牽連出哥哥的份......

慕鈺凌修長的手指輕輕點了下的額頭。

“你哥哥做事何時莽撞過？”

慕灼華傻笑了下。

猶豫片刻，還是試探道：“哥哥......我總覺得你從小就不親近爹娘，為什麼？”

清晰地到，哥哥的形驟然一僵。

“男子漢大丈夫，哪能像你這般整日撒。”

慕鈺凌的聲音依舊溫，可那雙眼睛卻過面直直進心底，“婳婳為何突然問這個？”

“沒.......沒什麼。”

慕灼華慌忙低頭。

面之下，慕鈺凌的眼神陡然轉冷，深不見底。

“哥哥......”鼓起勇氣再次開口，“明年生辰，我想見娘親......你會幫我嗎？”

指尖無意識地攥錦被。

在的夢中，明年生辰前一個月，娘親就會......

慕鈺凌沉默良久，面后的眉頭鎖，最終還是輕聲道：“好。”

慕灼華如釋重負。

哥哥答應過的事，從未食言。

紫宸苑。

“熙妃娘娘醒了！”

王裕匆匆來報的聲音讓赫連梟手中的朱筆一頓。

他霍然起，不顧大臣們驚愕的目，袍袖一揮：“今日就議到這里。”

當他踏玉凝軒時，只見慕灼華正蹙著秀眉，捧著一碗濃黑的藥。

苦的藥氣彌漫在空氣中，襯得本就蒼白的臉更添幾分脆弱。

見帝王突然駕到，慕灼華明顯一怔。

赫連梟大步上前按住想要行禮的肩，“你子未愈，不必多禮。”

順從地坐回床沿，眉眼低垂。

赫連梟在旁坐下，結微：“這次的事是朕......”

“玲瓏都告訴臣妾了。”

輕聲打斷，“都是貴妃主使，與陛下無關。”

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臣妾昏迷前說的那些糊涂話，請陛下忘了吧。”

赫連梟眸驟然轉深：“忘了什麼？”

“忘了你說知道朕在利用你？忘了你一直在朕面前偽裝？”

慕灼華子一，慌忙要起告罪。

卻被赫連梟一把攬住纖腰，整個人跌坐在他上。

“陛下恕罪......”咬著，聲音輕若蚊吶，“都是臣妾的胡言語......”

“那些不是胡言，是胡思。”

赫連梟修長的手指過蒼白的臉頰，聲音低沉，“朕若真厭你，大可將你扔在后宮自生自滅。”

——最多派人保你不死罷了。

這句話在間滾了滾，終究沒有說出口。

“陛下......喜歡臣妾？”

仰起小臉，眼中帶著小心翼翼的期待。

若是往日，有妃嬪敢這樣逾矩詢問，他定會冷臉相對。

可此刻，看著漉漉的眼睛，心頭竟生不出半分厭煩。

“怎麼？很高興？”他挑眉。

慕灼華點頭，手臂攀在他上：“臣妾初見陛下時，就為陛下的英武之姿傾心。可陛下......卻嫌棄臣妾子弱......”

聲音漸低，“這不公平。”

赫連梟低笑一聲，大掌在不盈一握的腰肢上流連。

纖細，當真不喜麼？

“朕很喜歡。”他聲音沙啞。

看著倏然亮起的眼眸，連日來的郁竟一掃而空。

帝王冷峻的角不自覺揚起，連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悄然綻放。

慕灼華倚靠在他膛上。

赫連梟那句“朕很喜歡”讓確信——這位冷峻帝王對的意，已然生。

烏蘭琪被貶為昭儀，斡亦喇惕氏在朝堂上的勢力必將隨之傾頹。

至于那位因救駕之功連躍四級、如今貴為貴嬪的秦芷蘭......

還不知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