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北風卷著火星掠過赫連梟的眉骨。

他披玄狐裘大氅，負手而立，后跟著阿茹罕、阿穆爾、風瀾及一眾心腹大臣，在蒸騰著熱氣的兵工坊中穿行。

“陛下請看！”

工部尚書難掩激，引著眾人來到一鐵砧前。

匠師赤的上布滿汗珠，正將燒得通紅的鐵坯反復折疊鍛打，火星四濺。

“此刀采用古法百煉鋼，疊鍛七十二次。較之尋常軍械，不僅韌更佳，更能破重甲而不卷刃。”

赫連梟接過半型的刀坯，過刀上層疊的云紋。

“不錯。”

轉過熔爐區，熱浪更甚。

三名匠人正合力調試一架巨型弩機，阿茹罕上前撥機括，“錚”的一聲，三棱箭鏃應聲彈出。

“此弩設雙曲臂，程可達二百步。”指尖輕箭鏃中空的凹槽，“箭矢可灌毒，見封。”

赫連梟微微頷首，目深沉。

“陛下，這是新制的狼牙拍。”

工部尚書命人抬來一件猙獰的兵，鐵刺上布倒鉤。

“拍下時鉤齒，敵軍若強行掙，必帶下整片皮。”

赫連梟輕“嗯”一聲，忽然在一柄形制古怪的長戟前駐足。

阿穆爾上前旋戟柄。

“咔嗒”一聲輕響，鋒刃竟驟然分裂為三，寒凜冽。

“臨陣變招，可殺敵不意。”

赫連梟幽深的眼眸映著跳的爐火，沉默片刻后開口：“三個月，這些兵，朕各要五千。”

“臣等遵旨。”

王裕正躬跟在赫連梟后，忽然瞥見宮的小太監慌慌張張地進人群。

他不聲地退到一旁，低聲音問道：“出什麼事了？”

“王總管，大事不好！”

小太監急得滿頭大汗。

“貴妃娘娘不見了！昭華宮的宮說......說娘娘不知從哪得了鑰匙，解開了鎖鏈。聽說陛下在北郊練兵，就......就跑出宮去了！”

“北郊？”

王裕心頭猛地一跳，冷汗瞬間浸了后背。

“陛下明明在南郊......”

話未說完，他臉驟變。

“糟了！這是有人要引娘娘去北郊！”

王裕三步并作兩步沖回赫連梟邊，顧不得禮數急聲道：“陛下，奴才有急事稟報！”

赫連梟劍眉微蹙，目掃過王裕難看的臉，抬手一揮。

兵部尚書等人立即退開數丈。

“陛下，貴妃娘娘失蹤了.......”

眼見帝王眸驟沉，他連忙將小太監的話一五一十道來.

赫連梟指節得發白，眼底翻涌著駭人的風暴。

他甚至來不及思索慕灼華鎖鏈鑰匙的來源。

厲聲喝道：“備馬！即刻去北郊！”

兵部尚書等人還未反應過來，就見帝王玄大氅翻飛，已然大步離去。

王裕了額頭的冷汗，對著面面相覷的眾位大人躬道：“諸位大人恕罪，陛下突遇要務需即刻理。今日軍議暫且擱置，待陛下回鑾，奴才再請各位大人重議要事。”

“有勞王公公了。”

兵部尚書率先拱手，目卻若有所思地向帝王離去的方向。

其余眾人紛紛還禮告退，卻都默契地沒有多問一句。

阿茹罕眸一沉，出了工坊后，也快步上戰馬，揚鞭追向赫連梟離去的方向。

北風卷起漫天塵土，赫連梟率領數十暗衛疾馳如電。

阿茹罕帶著親兵隨其后，馬蹄聲如雷貫耳，震得林間飛鳥四散。

忽然，赫連梟勒韁繩，戰馬嘶鳴著人立而起。

似乎有異？

林中樹影婆娑，暗衛們也瞬間繃神經，手已按上刀柄。

“陛下小心，有埋伏！”

話音未落，破空之聲驟起，箭矢如雨點般從四面八方襲來。

親兵與暗衛迅速結防陣型，將赫連梟與阿茹罕護在中央。

刀劍影間，所有箭矢皆被斬落。

樹叢中黑影閃，數十名蒙面刺客一躍而出，人數竟與赫連梟的人馬不相上下。

他們不發一言，直而來。

刀劍相擊，火花迸濺。

赫連梟眸驟冷，戰局中那些凌厲的殺招竟全都朝著阿茹罕襲去。

他眉頭微蹙，心頭掠過一異樣——

阿茹罕何時招惹了這等高手？

阿茹罕同樣驚疑不定，手中長劍格擋著四面八方襲來的殺招，后背已然被冷汗浸。

“陛下快走！”咬牙喊道，“臣來斷后！”

赫連梟掃視戰場，雙方勢均力敵。

若他此刻，帶走暗衛，僅憑阿茹罕帶來的親兵本抵擋不住刺客的殺招。

可慕灼華此刻生死未卜，若再在此糾纏......

就在此時，忽聞馬蹄輕響。

一襲青的男子騎著白馬悠然現，銀面在下泛著冷。

他抬手間，所有刺客竟齊齊收劍后退。

“陛下可要停手？”

男子的聲音清冷如泉。

赫連梟抬手示意停戰，目如刀：“你是何人？”

面下傳來一聲輕笑：“本座的目標只有文勛侯，陛下若再耽擱，貴妃娘娘怕是等不及了。”

婳婳的算計他清楚——

借故支開赫連梟，好讓他的人對阿茹罕下手，順便主跳淑妃的陷阱中，所以今日不顧玲瓏玲瑯的阻攔執意離宮。

計劃很好，可慕鈺凌卻想試試。

他又一次給赫連梟選擇，是去救北郊的貴妃，還是救眼下即將被人追殺至死的文勛侯。

他不容許婳婳對這個男人心，哪怕只是萬分之一的可能。

赫連梟眸驟沉，眼底翻涌著駭人的寒意。

“放肆！文勛侯乃朝廷重臣，爾等也敢在朕面前妄言殺戮？”

銀面男子指尖輕劍刃。

“陛下，本座與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要麼您自行離去，要麼......”

劍鋒陡然指向赫連梟，“本座連你一并攔下。只是若誤了救人的時辰......”

赫連梟握劍的手背青筋暴起。

為何這人知道慕灼華陷險境，難不這是同一批人？

淑妃？

太后當年為了淑妃將阿茹罕逐出皇城，這次將慕灼華引出宮外殺害的也許也是淑妃。

他一旦自己離開，阿茹罕必死無疑。

可慕灼華此刻......

“找死！”

隨著一聲厲喝，赫連梟夾馬腹，七尺青鋒劃破長空，直取銀面男子咽。

兩柄利劍相撞，迸出刺目火花。

十招過后，赫連梟心頭愈發焦灼。

這神人手竟與他旗鼓相當，再纏斗下去......怕是要來不及了。

阿茹罕瞳孔驟。

這刺客竟敢讓帝王做如此抉擇。

只聽赫連梟吩咐：“所有暗衛聽令，護文勛侯周全。”

話落，玄影已策馬揚鞭，絕塵而去。

阿茹罕怔怔著消失在塵土中的背影。

暗衛們沉默地結戰陣，將團團護住。

銀面男子面下的薄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眼底譏誚一閃而過。

赫連梟單槍匹馬趕往南郊的影消失在滾滾煙塵中。

可這帝王當真以為，憑一己之力就能從殺局中救出他的貴妃？

至于留下的暗衛......

既要護著文勛侯，又想保住貴妃，這世上哪有這兩全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