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后殿的浴池氤氳著裊裊霧氣。
慕灼華仰首,貝齒輕咬著下,眼尾染著一抹薄紅。
十指深深陷赫連梟結實的肩背,在古銅的上留下道道紅痕。
卻又在下一刻力般倒在他懷中。
“我累了......”
最后還帶著幾分委屈的音,“冷宮吃不好,睡不好,沒力氣了......”
赫連梟寬大的手掌仍牢牢鉗著腰肢。
溫泉水波漾間,他清晰地到掌心下嶙峋的骨節,劍眉頓時擰川字。
“確實更瘦了。”
夢中雖纖瘦,卻仍著養尊優的瑩潤,而眼前之人,卻形單薄。
原本明艷的眉眼染上了三分病氣,平添幾分令人心碎的脆弱。
嗓音里若有若無的哽咽,讓人聽了便忍不住想護著。
赫連梟指腹挲著凸起的脊椎,“腰都仿佛更細了一圈。”
水聲嘩然作響,赫連梟托著淋淋的子站起。
扯過鎏金架上的玄錦袍將人裹,懷中的重量輕得讓他心頭發——
這一年在冷宮,到底了不苦頭。
宮們將膳食呈至寢殿。
王裕眼瞧著陛下——
素來威嚴的帝王此刻正將慕婕妤攬在懷中,甚至親自執箸為布菜。
王裕的冷汗頓時就下來了。
長樂宮那邊,淑妃娘娘的生辰宴怕是已經開席了。
陛下這樣,顯見是全然將這事拋在了腦后。
正躊躇間,一個小太監貓著腰湊過來耳語幾句。
王裕臉驟變。
想到淑妃如今協理六宮的權勢,終是著頭皮上前半步。
“陛下,長樂宮來人了。”
帝王連眼皮都未抬,手上仍專注地挑著魚刺。
“何事?”
慕灼華安靜地繼續用膳。
想到哥哥留給的那封信,握著玉箸的手指微微收,心頭泛起一陣酸。
哥哥確實給了全新的人生。
即便當初李紜設計害時被哥哥救下,讓不再對蕭君翊抱有幻想,轉而如夢中那般接近赫連梟,恐怕最終也難逃悲劇收場。
可如今不同了。
那個預知夢讓哥哥直接為鋪就了一條坦途——一個深的帝王,也是自己真心所選的人。
赫連梟用十余年向證明,帝王之亦可托付終。
那些本該發生的謀算計,也都將消弭于未然。
王裕:“陛下,今日是淑妃娘娘千秋,晨時長樂宮遞了帖子來,奴才呈給您過目的。想必那宮是來請示,陛下何時移駕長樂宮赴宴。”
慕灼華執箸的手微微一頓。
淑妃...這后宮里的故人,終究是要一一重逢了。
不了太。
赫連梟卻頭也不抬,淡淡道:“就說朕政務纏,今日不便前往。”
王裕角了:“......奴才遵旨。”
這借口未免太過敷衍——
慕婕妤就在太極宮伴駕,哪來的政務繁忙?
可圣意如此,他也只得著頭皮去傳話。
那宮得了回話,頓時面如土。
這回復帶回去,淑妃娘娘怕是要掀了長樂宮的屋頂。
果然,當長樂宮的眾妃嬪得知陛下不僅缺席淑妃生辰宴,甚至連賀禮都未送來時,殿的氣氛頓時微妙起來。
眾人雖不敢明目張膽地譏笑,但投向淑妃的目都暗含探究。
幾個平日里與淑妃不睦的嬪妃更是借著飲酒掩飾角的冷笑。
淑妃強撐著笑容。
這場原計劃持續一個時辰的盛宴,最終草草收場,不到半個時辰便散了席。
秦芷蘭默默跟在賢妃后,眉頭鎖。
這慕婕妤怎麼會突然被陛下青睞?
秦芷蘭無家世背景,又是異國子,若盛寵被搶,在賢妃這里更是一文不值。
賢妃的心腹宮低聲音稟報:“娘娘,慕婕妤午后就被陛下帶進太極宮,至今未出。看這形,怕是要留宿了。”
賢妃:“可查到是如何引起陛下注意的?”
“蹊蹺得很,陛下今日午憩醒來,突然擺駕冷宮,之后便將慕婕妤帶去了太極宮,奴婢沒有查出其中緣由。”
賢妃眸漸沉。
后宮中,竟還有掌控不了的變數。
若是這慕婕妤能為所用也就罷了,若是不能......
-
不過短短一夜之間,冊封慕灼華為貴妃、賜居昭華宮的圣旨便如驚雷傳遍六宮。
賢妃手中的茶盞“啪”地摔碎在地,淑妃更是直接掀翻了妝臺。
自烏蘭琪貴妃薨逝后,二人明爭暗斗多時,皆因這貴妃之位意味著——誰就是陛下心中未來的皇后人選。
誰能想到,竟落在一個和親公主頭上!
更令人震驚的是,自那日被帶太極宮起,這位新晉貴妃已在帝王寢宮整整留宿五日。
期間昭華宮大興土木,據說連廊柱都重新鎏了金。
宮中陳設不是南海貢珠就是西域奇珍,比當年烏蘭琪貴妃在世時還要奢靡三分。
直到第六日,太后終于忍無可忍。
原以為皇帝不過是一時興起,哪曾想竟真做出“從此君王不早朝”的荒唐事來。
慈寧宮,檀香裊裊。
太后端坐首位,賢妃與淑妃分列左右。
按禮制,本該為貴妃預留的左首之位,此刻卻空懸著——
或者說,是被刻意忽略了。
滿宮嬪妃皆已到齊,獨缺那位新晉貴妃,眾人心照不宣地換著眼。
“陛下駕到——”
“貴妃娘娘駕到——”
通傳聲起,太后手中佛珠驀地一頓。
抬眼去,只見皇帝竟親自攜著慕灼華踏殿中。
太后臉頓時沉了下來,這貴妃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滿殿嬪妃慌忙起行禮。
赫連梟神如常:“兒子給母后請安。”
慕灼華盈盈下拜:“臣妾給太后請安。”
太后勉強扯出一笑意:“免禮。皇帝日理萬機,今日怎有閑暇來哀家這兒?”
“許久未向母后問安,今日恰逢其會。”
赫連梟說著,已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太后側的主位。
“都坐吧。”
太后語氣淡淡,目掃過慕灼華時,眼神銳利。
淑妃死死攥著手中的錦帕。
強撐的笑容已經僵——陛下竟親自來為貴妃撐腰!
按宮規,剛剛所坐之位本該屬于貴妃。
原想著,即便這和親公主占了貴妃之位又如何?
在太后面前,還不是得忍氣吞聲。
可沒想到陛下會親臨。
淑妃咬著牙往下挪了個位置。
慕灼華從容落座,恰好就在赫連梟側。
目掃過殿這些“故人”,心底涌起一荒謬的疲憊——
就像好不容易通關的游戲,突然又被重置回起點。
這些虛與委蛇的戲碼,連陪演的興致都提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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