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這意思，在言家，是委屈你了？”

言維民沉了臉，“我長年在外，不在家，倒是不知道這麼多年，你心中對家里有這麼大的怨。老三，你下車，我們好好聊聊。”

言維民是家里老大，又常年在軍中。

他一旦沉了臉，上氣勢得厲害，言維歌也不是不怕的。

可現在，他不能退。

“大哥，我并沒有說言家委屈我。而是想要問問，我的幸福，是不是比起那些虛無的門風，更顯得一文不值？咱爸三個兒子，大嫂已經過世，你現在是喪妻狀態。可就算大嫂活著的時候，你覺得活得高興嗎？”

“還有二哥，他們兩人鬧離婚……”

“再加上我。我說我要娶檀歡，爸不同意，二哥幫我說話，爸還打了二哥。”

“可是到底是為什麼啊。我都快五十的人了，連給自己做主的權利都沒有嗎？我喜歡誰，想要跟誰在一起組建家庭，你們為什麼都要反對？”

言維歌一口氣把他的想法全都說出來，言維民給了他一腳，言維歌摔倒，膝蓋砸在地上，好半天起不來。

言維民如一尊夜間的神，冰冷的臉，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老三，你是律師，更是全春城人聲聲稱贊的鐵律！你一張句句都是理，我知道你會說，我說不過你。但你再會說，也不到你來責怪父親！父親這些年過得不容易，他就算有些老古板，可這也不是你責怪他的理由。”

“你是他的親生兒子，他往前二十年，沒給你相過親，沒給你找過門當戶對的人嗎，是你自己不愿意！你滿心滿眼只有檀歡，你覺得全天下最好。你從二十出頭，等到現在眼看五十歲，行，你說這是你的，是你的自由，你字字句句都有理。可是在父親眼中，檀歡死了丈夫，丈夫還是自殺的，這個人耽誤了他言家的兒子一輩子啊！他打心里不喜歡檀歡，他看不上檀歡，這也是活該的！”

言維歌沉默，他不想說話。

踹倒了，他也不起，就跟很久很久以前，大哥也踹過他，然后他耍賴坐地上不起一樣。

眼下他都這個歲數了，不想耍賴，也不能耍賴了，他只是覺得難過。

“大哥，并不是全天下所有的為你好，就都是為我好了……為我好，是要讓我高興，讓我開心的。可現在，我只覺得難過，覺得窒息。”

言維歌低了腦袋，此刻的他，不是法庭上睥睨縱橫的春城鐵律，更不是那個毫無敗績的春城神話。

他只是他，只是一個想要跟自己喜歡的人，組一個溫小家庭的普通男人。

他只想要這麼多。

“言家讓你窒息，讓你難過，那你就滾出言家吧！以后，但凡有言家在的地方，你言維歌……不許出現！”言維民扔下這句話，轉回去。

言維歌坐在地上，久久沒有起。

談話談這樣，他覺得自己這張，本就不是什麼春城神話，他只是一個……無能為力的小可憐。

他無法做到兩方都滿意，那就只能擇其一。

“決定了嗎？”言維漢從黑暗中緩緩走出，腳上的鞋子都開了膠，他也不在意。

然后，他跟著言維歌一起坐了下來。

指間了煙，他低頭拿了打火機點燃，火苗燃起的時候，言維歌看到他的頭上多了許多白發。

“二哥……”

他低低的。

言維漢滅了火，猛吸一口煙，又緩緩吐出：“昨天，我跟你二嫂辦了手續。老三，我終于離婚了。”

言維歌：……

“二哥，對不起。”他不知道要說什麼好，最后只能說一句對不起。

言維漢笑笑：“這不關你的事，是自己想不開，也怪我非要強求。但是這些年，你是無辜的。二哥也因為，而遷怒你這麼多年。老三，別怪二哥。”

“我不怪二哥。”

言維歌說，眼里漸漸的有了亮，“可是二哥，爸這次真的生了氣，大哥說，以后也不讓我回言家了。我以后……就不回來了。這家里還有爸在，我不回家，大哥也不在家，以后還是要辛苦二哥多照顧爸了。”

言維漢笑一聲，白發在夜風中飛舞。

“老三，想走就走吧。言家看似高門大戶，實際上卻是一個深深的牢籠。在這個牢籠出生的孩子們，每一個都是不自由的。而你，是敢于爭取的。你走吧，離開言家，去找檀歡。我們言家三兄弟，總得有個幸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