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淮京這幾天來跟周霜在一塊，雖然周霜的話并不多，但那小也沒停過。

接了那個電話上飛機后周霜就沒開過口，安安靜靜的坐著，像尊麗的雕像一樣。

祈淮京陪著，偶爾想到幾句安的話想說，到了邊卻又吞了回去。

祈家上百年的傳承，十幾代人辛苦打下的基業就差那麼一點點毀在了周家手里。

周霜是周宴禮的兒，今天要回去見周家病重的老太爺，出于兩家的恩怨，祈淮京應該高興才對。

周宴禮是周老爺子的孫子，沒有周老爺子這個始作俑者就不會有周宴禮，也不會有祈家數年前幾近滅族的大難。

周霜默然，偶爾會用手背拭淚。

太爺爺對和辰萱，辰裔都很好。還記得小時候經常去太爺爺家和親戚家的孩子們追逐打鬧，有一次打翻了太爺爺的古董花瓶，滿地的碎片連傭人看了都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周霜當時以為太爺爺肯定會很生氣，因為聽到下人說太爺爺特別喜歡這個花瓶，每天早晨起來都要拿帕子拭好幾遍。

因為這是太爺爺年輕的時候為了討太歡心才拍下的，太爺爺珍惜花瓶不過是對太的一份懷念。

周霜把花瓶打碎了，太爺爺看見了只是了的小腦袋，笑著說沒關系，讓下人把花瓶打掃了。

似乎后來太爺爺拿去給專門修復文的人花了很多錢，不知道修好沒有，反正從那以后周霜沒再見過那個花瓶，倒是有傭人見過太爺爺早晨起來拿著帕子看著擺放花瓶的地方發呆，還會抹淚。

周霜呆呆的看著飛機拔高，窗外茫茫云層，思緒七八糟的。

但有一個信念卻在堅持著，如果可以，愿意減短自己的壽命來換太爺爺的健康長壽。

活著有什麼用呢，除了給家人帶來麻煩，讓爹地再也醒不過來，讓媽咪傷心難過，活著能給別人帶來什麼呢，在這世間的存在都是多余的。

要是的命能換來家人的健康，愿意，如果的命能換爹地重新睜開眼，愿意。

活著就是個廢，一無是。

周霜緒越來越低落，整個人都陷一種自責當中。

周都是死氣沉沉的氣，人被悲傷環繞著無法自拔。

“還有幾個小時才到，靠著我睡一會吧。”

后橫過的長臂將直接攬了過來，祈淮京的另一只手扶著的后腦勺讓輕輕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周霜了的心緒突然就像有了定，緒也變得有些異樣。

不太習慣被人這樣安照顧著，或者說，對祈淮京這種突如其來的關心有些手足無措，而且心跳也了。

之前錢寧也不是沒摟過，并沒有特別的覺。

周霜到一不適應，想坐直減跟祈淮京的近距離接，祈淮京卻不準。

“心里真的難過，想哭就哭吧，老人家進醫院而已不一定就是要命的大事。”

周霜原本的難過卻因為這句話莫名想笑，又有點氣惱，他這是在安人嗎？這分明是往傷口撒鹽啊。

太爺爺七十多了，像他自己每次說的，活一年就一年，生命早已經進倒計時了，只怕這一見會是永別。

不想面對離別，不了。

周霜沒再掙扎，聞著祈淮京上淡淡的廣霍香，安心莫名。

三小時后，直升機落在海城中心醫院頂樓，周霜的臉被祈淮京輕輕拍著。

猛地睜開眼才發現飛機落了地。

“到了？”

三個小時，睡了整整三個小時，竟然一個夢都沒做。

這簡直是奇跡。

不過現在沒有心思想自己有沒有做夢的事，而是趕想去醫院找太爺爺。

才跑了幾步，發現自己置于樓頂，忍不住看祈淮京。

“這是哪里？”

以為他會先送去太爺爺的老宅。

“海城中心醫院頂樓，你太爺爺是被送來了這里吧。”

周霜忍不住深深看了一眼祈淮京，他是直接把送到醫院來見太爺爺了。

“謝謝。”

周霜拔就跑，被祈淮京一把抓了回來指著相反的方向。

“電梯在這邊。”

周霜臉一紅，是太著急了，低頭又跑了回來。

“哦。”

祈淮京無奈，不知道之前遇到時，那份沉著冷靜與聰明勁去了哪里。

“我帶你過去。”

他干脆牽著的手，怕走丟了。

周霜直接打電話給小姨，告訴自己到醫院了。

“你到海城醫院了？”

林悅云已經去看過老爺子，人帶著辰萱與辰裔回家了，林殊還在。

“嗯，太爺爺呢？”

“太爺爺在高級病房，有專人看護。你媽咪在那兒呢。待會看完太爺爺記得回家。”

周霜惦記著太爺爺，跟林悅云沒聊幾句便趕去了高級病房。

病房空無一人，只有一個垂暮老人安靜的躲在病床上輕輕合著眼，記憶里的太爺爺除了慈祥和謁外還很神奕奕。

這是頭一次見到他病懨懨的日子，周霜帶著一陣心酸，鼻頭也紅紅的。

“太爺爺——我回來了，我來看你了。”

周霜親親呼喚著太爺爺，看著他那憔悴的樣子心里很難過。

周老爺子許是聽見了周霜的聲音，慢慢睜眼。

看見周霜，周老爺子那難得有表的臉也慢慢起了笑容。

“是霜霜嗎，誒，太爺爺的日子是真的不多了。明知道你不在海城，太爺爺都能夢到你，是你到太爺爺夢里來了，還是太爺爺的魂去見你了。”

周老爺子里喃喃著，周霜眼淚瞬間流下來了。

“太爺爺，你沒有在做夢，霜霜真的回來了。你看我的臉，是霜霜來看您了。”

周霜掬起周老爺子的手，輕輕著自己的臉蛋，周老爺子立刻睜了眼，仔細看著面前日思夜想的曾孫。

他才笑了下，就發出巨咳。

“太爺爺，你沒事吧。”

周霜嚇了一跳，周老爺子看見周霜，到的真實，昏暗的眼神立刻變得清亮起來。

“真的是霜霜，你真的回來了。好孩子，太爺爺還以為見不到你了。”

周老爺子笑得很開心，周霜是他第一個曾孫，比當初兒子給他生下周宴禮還要讓老爺子高興。

“不會的，爺爺您會長命百歲的。”

周霜心揪著疼，周老爺子握著周霜的手：“太爺爺還能活多久自己心里有數，傻孩子，哪來的長命百歲，太爺爺給你，萱萱還有辰裔留了一筆資產，那些有一部分在你媽咪手里，還有一部分，太爺爺會讓律師來公證，你們都是我周家的子孫，太爺爺誰也不偏心。”

周霜眼淚一直簌簌往下掉，周老爺子說完提著口氣：“我呀，屁也沒給你爹留下，他要是醒了，就只能上大街要飯。你們也不準可憐他。”

周老爺子說著說著眼眶就了，周霜是第一次覺得太爺爺老了，也沒有了當年的兇悍樣。還是喜歡他大著嗓門罵人的時候。

“太爺爺，爹地他——”

周霜只說了一句就被老爺子打斷了。

“別提他，這兔崽子一點責任不負，天就知道睡，睡了也不醒。連老頭子我時日不多了，也不知道睜眼爬起來看看我。”

老爺子長嘆一聲，微合的眼角終于落下兩滴淚水。

“算了，不說了不說了。我老頭子怕是死也等不到再能當著他的面罵他的一天了。日后你們要是能替太爺爺再見你們爹地一面，記得一定要狠狠的——”

老爺子說完竟然像個孩子似的嗚咽了起來。

周霜眼眶紅了，也傷心不已，不知道怎麼勸才好。

但又不能在太爺爺面前跟著一起哭，那樣的話太爺爺會更傷心。

“太爺爺——”

老爺子擺了擺手：“不說這個，不說了。說財產的事。”

話鋒轉得太快，周霜一時間還切換不過來。

“太爺爺，不用了，我有能力可以養活自己。辰裔和辰萱他們需要都給他們好了，霜霜不需要。”

這輩子只想當個普通人，不想當什麼周家大小姐，繼承人或者別的什麼人。

周老爺子虎著臉：“那不行，你是嫌棄太爺爺了。”

“。。。。。。”

周霜無語，這是哪跟哪。

太爺爺現在就像個小孩子似的，周霜不知道怎麼哄他才好。

“霜霜，太爺爺這病怕是治不好了，對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沒有合適的男生喜歡你？”

周老爺子問得周霜不知道是應該哭好還是笑好。

“太爺爺，你別拿我開玩笑了。霜霜沒有喜歡的男孩子，也沒有男孩子喜歡我。”

太爺爺不是病了嗎，怎麼火急燎的回來婚了。

周老爺子聲音立刻變得宏亮起來。

“怎麼可能，咱們家霜霜長得漂亮，家世好，又有才華，你不是去了那個榕城，怎麼，那邊男孩子都瞎了眼了，一個看上你的都沒有？”

周霜首先想到了錢寧，看上的，至不算瞎了眼吧。但是瞎了眼的人是自己，看上那種男人，還差點賠了自己的清白進去。

“那不行，你回海城，不許再去那個什麼狗屁不是的榕城了。咱們海城什麼樣的青年才俊沒有，你要嫁人，排隊說親的能說到北極去。不，你趁早找到對象，最好快點把婚結了，不然太爺爺死不瞑目。”

“。。。。。。”

周霜覺得太爺爺說話中氣十足，也不像是病重的樣子，眼底帶著懷疑，盯著他打量良久。

“這樣，你等等，讓爺爺打個電話。”

周老爺子變戲法一樣從枕頭底下拿了手機出來打給自己的生活助理。

“你把咱們海城有名有姓的二十五歲以下青年才俊的資料都給我送到中心醫院來，十分鐘，我在這等。”

周老爺子說完看著周霜：“霜霜，你看啊，高的的胖的瘦的都有，你看你喜歡什麼樣的，到時候慢慢挑。

太爺爺雖然年紀大了點，但眼不花耳不聾的，尤其太爺爺這雙眼睛，閱人無數，看人不會錯的。你放心，你看上了誰，跟太爺爺說一聲，只要你喜歡，馬上結婚。乖寶，如何？”

周霜有些懵，太爺爺是真的生病了？

“太爺爺，我的事不急。”

才說完就被周老爺子打斷了：“這什麼話，太爺爺七十多歲了，能活著看到孫子，曾孫，孫的老頭子不容易了。

但是太爺爺還有個心愿，就是看見我拉乖寶們，霜霜結婚，最好還能活著看到你再給我生個曾曾外孫，太爺爺就真的死而無憾了。”

周霜看著太爺爺滿頭銀發，周老爺子眼眶得不樣子。

“咱們周家在太爺爺手時也不知道造了什麼孽，從你爺爺開始，膝下的男兒就過不了二十五，不是死了就是像你爹地那樣，再也醒不過來了。”

老爺子越說越是哽咽到不樣子：“我寧愿這些苦都讓我這老頭子了，也不希這惡毒的詛咒落到咱們周家下一代上。”

周霜心里堵得慌，剛好這時有護士推著小車進來了，醫生也跟著走了進來。

“病人到了吃藥打針的時間了。”

周霜默默站到了一邊，周老爺子很自覺的擼起袖子，但到了吃藥環節卻怎麼也不肯吃，還皺眉說苦，說護士是不是打算藥死他，怎麼勸都沒用。

“謝謝你們，藥我來吧。”

周老爺子不肯吃藥，護士和醫生也沒辦法。

周霜接了藥，旁邊不知道是誰遞了塊糖來，也沒看，只當是醫生給的。

“爺爺，你把這藥就著糖吃，一點都不苦。”

周老爺子冷哼：“你呀，跟你爹地一樣，肯定騙我的。”

周霜帶了點哭笑不得：“太爺爺不是還想看我結婚生子，你要真的走了就看不到了，太爺爺乖，你把這藥吃了好不好。”

周老爺子被周霜好說歹說才終于同意吃藥，一邊吃一邊還止不住的抱怨。

吃完藥，老爺子躺回了被窩里。

但他始終拉著周霜的手喃喃自語：“我的霜寶都這麼大了，太爺爺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

霜霜，你那兔崽子爹地的事跟霜寶你沒關系，一切都是命啊。我的霜寶什麼時候能有個你如命的男人可以照顧你，太爺爺也就放心了。”

周老爺子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