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靜得能聽見銅滴答聲。

江冥厭屏息等待，皇帝的心思是最難猜的，而他眼前的這一位是幾任皇帝之中最為深沉的那個。

喜怒就在一念之間。

他其實并不知道對于這件事皇帝會給如何的罰。

畢竟之前蹴鞠賽上的那些刺客便不了了之了。

“江將軍覺得，”皇帝忽然開口，“此事應當與哪位皇子有關？”

江冥厭心道果然是這樣，他低著頭，像是不敢直視龍：“臣不敢妄斷。但北境兵京，必經潼關。守將趙赫，是去年由兵部調任。”

皇帝瞇了瞇眼眸，想到查清楚趙赫是誰的人，并不是什麼難事。

“你做得很好。”皇帝忽然轉了語氣，“即日起，升任刑部侍郎，專查此案。”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江冥厭，“務必揪出幕后主使。”

“臣，領旨謝恩。”

退出大殿時，刺得江冥厭瞇起眼。

但他知道，這一步棋，溫明棠走對了。

……

暮四合時，江冥厭換了常服，拐進城南一家不起眼的客棧。

小二見他來，不聲地引向后院，穿過幾重簾幕，最里的雅間著暖。

推開門，茶香撲面而來。

窗邊子聞聲回頭，杏眼里漾起笑意：“表哥升遷的速度，可比我想的快多了。”

“托你的福。”江冥厭反手鎖門，松了松領口，“那把火大概要牽扯到京城不人了。”

溫明棠拎起青瓷壺斟茶，腕間翡翠鐲子叮咚作響：＂這可不關我的事，我只是因為王家找了歹徒捉弄我才使壞放了把火而已。”

推過茶盞，眉眼彎彎，“誰能想到真燒出個謀逆大案？不過都是意外罷了。”

江冥厭接過茶，指尖在杯沿挲：“皇上已經命我要徹查此事了。”他抬眼看，“棠棠，你讓那些人跑到皇子的府邸，就不怕惹火燒？”

放火本可以當做是意外，但若是把這縱火的罪名往皇子們的上引，那就不是小事了。

“表哥放心吧，這火不可能燒到我的上，晉王府里就有個特別大的水池子。”

溫明棠眨眨眼，撐著下，“倒是表哥，要是繼續這麼步步高升，我在京城橫著走的日子指日可待。”

江冥厭搖頭失笑。

燭下，表妹的模樣與記憶中那個爬樹摘棗的小丫頭重疊又分離。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能準點燃錦繡閣室的晉王府獨。

雖然變化有些大，但總歸都還是溫明棠。

想起來正事，他斂了笑意，“段方全關在刑部暗牢，已經審過三。”

溫明棠指尖一頓，沒想到居然這麼快：“他招了？”

“骨頭。”江冥厭冷笑，“只承認倒賣兵，堅稱不知幕后主使。”

茶煙裊裊中，溫明棠的眸子幽深如潭：“若是想要從他里問話，只怕要盡快了，他活不過三天。”

江冥厭蹙了蹙眉：“為何？”

“室里的賬冊我看了。”溫明棠從袖中出一頁紙，“每月十五，都有一筆千兩白銀從南陵錢莊匯。而錢莊背后……”

意味深長地頓了頓，“是王崇明的妻弟。”

昨夜的那把大火，溫明棠讓翠安悄悄去把賬冊帶了出來，如今他們都以為賬冊被燒毀了。

江冥厭到沒想到會拿到這個，“現在賬冊在哪？”

“燒了。”溫明棠聳肩，“那東西做不了證據，放在我那還麻煩，不如燒了記在腦子里安全。”

江冥厭盯著看了片刻：“這件事和三皇子有關？”

溫明棠并不意外江冥厭會想到這一層。

溫明棠抿了口茶，“我調查到王崇明這些年私宅都置了不，他雖然看上去和皇子們來往并不切，但他的暗衛曾經頻繁的進出了三皇子的府邸。”

江冥厭對三皇子的印象不算多。

當時聽說過當初立太子的時候，呼聲最高的其實是三皇子，因為他的母家勢力龐大。

只是在一次的變故中，他失去了人心。

“段方全必須活著。”溫明棠突然正，“他是唯一能指證王崇明的人。”

江冥厭收回了思緒，挲著杯沿：“這是自然，刑部大牢也不是鐵板一塊。”

“但是還是要表哥親自看管我才能放心，”溫明棠傾向前，翡翠鐲子在案上清脆一響，“最好做個局。”

“什麼局？”

溫明棠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甕中捉鱉的一個局。”

窗外忽然傳來打更聲。

江冥厭向漸暗的天，心中已有了計較。

棠棠這次大概是要必須扳倒王崇明了，否則這些人一旦逃走，起死回生估計也都不是難事。

“對了。”臨走時，溫明棠忽然住他，“表哥北境兵的事，別查太深。”

江冥厭回頭：“為什麼？”

“水太深。”溫明棠站在燈影界，半邊臉在影中，“我懷疑北境背后的人比三皇子和王崇明都要危險。”

比他們還要危險的人？

江冥厭的表頓時變得嚴肅起來，“棠棠，你是不是又查到了什麼？”

溫明棠抬手理了理鬢發，腕間翡翠在燈下流轉，映出里一的紋路，“這是我的猜測罷了，若是有確鑿的證據，我會第一時間告訴表哥的。”

“表哥，只有段方全活著，才能釣出大魚。”最后說道，聲音輕得像嘆息，“北境……才是真正的大麻煩。”

江冥厭深深看一眼，轉沒夜。

他知道，而這場棋局，才剛剛開始。

雖然并不知道為什麼要參與進來這樣的事，可如今他們彼此已然不可能，那便不如真的來個天翻地覆。

蕭止淵剛踏江南行宮，信使便匆匆趕來，遞上一封信。

他拆開一看，眉梢微挑。

竟讓人一把火燒了錦繡閣。

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蕭止淵隨手將信紙遞到燭火上，火舌一卷，頃刻間化為灰燼。

“殿下，溫小姐這般的行事可否有些沖？需不需要人去叮囑幾句？”旁的暗衛低聲詢問。

“不需要，想做什麼由著去就是。”蕭止淵語氣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