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枯瘦的手指在龍案上輕輕敲擊，檀木桌面撞出沉悶的聲響。

“刑部積的案子，往后由云策主理。”渾濁的目過裊裊檀煙，落在江冥厭上，“卿從旁協助便是。”

江冥厭垂首應諾，眼角余卻瞥見案頭奏折上鮮紅的三皇子私印。

那印泥格外艷麗，在滿桌公文里分外扎眼。

“臣遵旨。”他聲音平穩，指尖卻在袖中微微發。

這個安排來得太過突然，三皇子素來不涉刑獄，如今卻……

退出書房時，秋風卷著落葉過他的靴。

江冥厭在宮門外駐足，著遠晉王府的方向沉思片刻。

他必須盡快將這個消息告知棠棠，蕭云策突然手刑部，只怕與近日的案子不了干系。

剛轉過宮墻拐角，大理寺卿便急匆匆迎面而來。

“大人！”他袍下擺還沾著泥漬，顯然是剛從義莊趕來，“那尸又驗出新線索。”

江冥厭眉頭微蹙：“說。”

“死者心口……”卿低聲音，左右張后才繼續道，“發現蠱蟲噬咬的痕跡，與王崇明的死狀一模一樣。”

江冥厭眸一沉。

義莊那無名尸首他昨日才親自查驗過，當時并未發現這等蹊蹺。

看來是有人趁夜做了手腳，又或者是今早的仵作看出了什麼。

“備馬。”他最后了一眼晉王府的方向，轉大步流星地向宮門外走去，“即刻去義莊。”

秋風卷著落葉在宮道上打著旋兒，江冥厭的玄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

這個節骨眼上，蕭云策接管刑部，義莊又突然出現新線索，種種巧合湊在一，反倒顯得刻意。

他握韁繩，指節微微發白。

無論如何，得先確認這蠱蟲的來歷，再作打算。

只盼這些事中并沒有皇帝的默許，否則……江冥厭垂下眸，得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晉王府。

溫明棠推開藥園的木門，悉的草藥氣息撲面而來。蹲下，指尖輕輕過一株剛芽的草藥，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生長速度比預期慢了太多。

“小姐，您又忘了戴手。”絳珠捧著藥簍跟進來，看見自家小姐直接用手毒草，嚇得聲音都變了調。

溫明棠恍若未聞，反而將葉片碾碎在指尖，青綠的滲皮，帶來細微的刺痛。

“無妨，”輕聲道，“這點毒還奈何不了我。”

中了寒蟬散就這點好，讓對這些毒的抗倒是強了不。

藥碾在石臼中發出沉悶的聲響，溫明棠將幾味解毒的藥材細細研磨。

最近其實一直都在研究這些草藥毒方面的東西，一來是因自余毒未清，二來……想要弄清楚王崇明的死究竟是因為什麼樣子的蠱毒。

“小姐，”翠安一邊分揀藥材，一邊開口，“三日后西市那家新鋪子開張，要去嗎？”

“不去。”溫明棠手中的藥杵重重搗下，幾粒藥籽濺了出來。

停下作，抬頭看向翠安：“他故意出破綻引我去，我偏不如他的愿。”

翠安聞言也點了點頭，“不去也好，指不定那人會有什麼埋伏在等著咱們。”

想了想，又是忍不住地說，“小姐，既然這鋪子有問題，為何不讓方毅他們直接去一鍋端了？東宮要是行，沒有人再來說什麼。”

畢竟再大的罪責放在蕭止淵的頭上那便都算不得什麼。

明白了翠安的意思，溫明棠有些無奈的看著，“好啊你，在我邊待了一段時間，如今居然還敢對太子殿下打主意了。”

聽出來溫明棠這話多有打趣的意思，翠安低頭咳嗽了兩生氣，認真的解釋，“是殿下說過，如今我的一切都要以小姐為先。”

這話溫明棠已經從不東宮的人里聽過了。

眼下依舊覺得心好像被什麼東西敲打著一般。

也不知道他在江南會遇上什麼麻煩。

上一世蕭止淵去江南的時候似乎正在準備嫁給晏呈禮了，印象中也沒有聽說過他有什麼生死攸關的時候。

但現在卻有些不準了。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江南行宮，蕭止淵正在批閱奏折。

燭火將他拔的影投在窗欞上，宛如一幅水墨剪影。

“殿下，京城急報。”信使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信，“溫姑娘近日行蹤難測，讓方大人去查了兩個人，但是其中一個并沒有線索，剩下的正在調查中。”

蕭止淵拆信的手指微微一頓，燭映出他角若有似無的弧度：“繼續說。”

“今早又派了翠安去了趟義莊，屬下實在猜不溫姑娘下一步要做什麼。”信使的語氣沒有什麼太大的波，但細聽之下還是有幾分勸誡的意思，“殿下，這段時間京城因為錦繡閣一事不太平，若溫姑娘再這般下去，恐怕……”

“恐怕什麼？”蕭止淵抬眸，眼底寒乍現。

信使結滾，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恐怕對溫姑娘和東宮會不利。”

如今溫明棠是個出主意的，東宮卻是行的，一旦被發現，雙方只怕都是罪責難逃。

“啪”的一聲，蕭止淵將信按在案上：“有孤在，”他聲音不輕不重，卻讓殿外值夜的侍衛都不自覺地直了背脊，“天塌下來也算不得什麼子。”

信使退下后，蕭止淵起走到窗前。

江南的夜風帶著的花香。

“棠棠。”他低聲呢喃，語氣卻溫得不可思議。

分開不過幾日，他竟然有些想要見了。

殿重歸寂靜，蕭止淵指尖輕叩案幾，聲音在空的大殿里格外清晰：“傳張謙。”

不過片刻，張謙便快步進來，額頭還帶著趕路時的細汗。他剛要行禮，蕭止淵已經開口：“寒霜草呢？”

張謙眼珠一轉，臉上立刻堆滿愁容：“回殿下，那懸崖上的藥農前日突然暴斃，新雇的人又不懂采藥的門道……”

他邊說邊著手，“下親自去看了，那絕壁陡得很，這幾日又逢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