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時曾做過一個夢。”蕭止淵為披上外衫，作輕得像在對待珍寶，“夢見一座開滿海棠的雪山，”他頓了頓，“和一個被鎖在祭壇上的姑娘。”

溫明棠猛地抬頭，正對上他深邃如星的眼眸。

那一刻，忽然明白了阿貴最后那個眼神的含義。

這場越回的劫，從來就不是一個人在扛。

大殿中，龍涎香混著抑的沉默，肅風跪在青玉磚上，背脊得筆直，一黑的勁裝讓他此刻顯得愈發的高大和沉默。

蕭云策站在一旁，月白錦袍上金線螭紋在燭下明明滅滅，像極了此刻他晴不定的神。

皇帝端坐龍椅，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扶手。

每一聲輕響都像敲在人心尖上，震得殿角銅鶴香爐吐出的青煙都微微發。

“肅風。”皇帝終于開口，聲音不怒自威，“今晨你擅闖大佛寺，所為何事？”

肅風垂首，聲音平穩，不見毫的慌：“回皇上，屬下奉太子殿下之命，巡查祭佛禮安危。”

蕭云策突然輕笑一聲：“哦？此事本就已經被父皇給了我，太子若是這樣不放心，何不來和我商量？為何要派人如此的？如今被審問了，也吞吐不清。”

“三殿下。”肅風抬眼，目如刀，沒有半點對蕭云策的畏懼，“屬下只聽命行事，不問緣由。”

“好一個忠心的侍衛！”蕭云策掌，轉向皇帝，“父皇，恕兒臣之言，上梁不正下梁歪，此人如此目無尊卑，可見東宮的人……”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是一切已經不言而喻。

皇帝眸一沉，“你這侍衛說話如此含糊不清，豈不是在挑撥朕和太子的關系？如此，被留你不得。”

肅風卻突然重重磕了個頭：“皇上明鑒！太子殿下正是因為擔憂有人借祭佛禮生事，危及圣駕，才命屬下暗中查探，絕無不敬之意。”

皇帝瞇了瞇眼眸，“哦？那你可有探查到了什麼？”

他猛地直起，“屬下確實發現了蹊蹺，只是此事和……”

“放肆！”蕭云策厲喝，突然有了些不祥的預，“你一個侍也敢在前妄言？”

“讓他說。”皇帝抬手制止，目如鷹隼般盯住肅風，“你發現了什麼？”

“屬下發現了三殿下與北境人勾結！”

肅風從懷中取出一個琉璃小瓶，瓶中一只赤紅蠱蟲正在瘋狂撞擊瓶壁。

蕭云策見到此，瞳孔驟然收，不可能，這明明該在肅風發作的蠱蟲，怎會出現在這里？

“此蠱名喚＇牽機＇，產自北境雪山。”肅風將瓶子高舉過頭，“三殿下今早命人將此蠱下在屬下茶中，控制屬下誣陷太子。”

“荒謬！”蕭云策袖中手指掐進掌心，強行控制住緒，當即便跪下，“父皇，這分明是栽贓！兒臣怎會與北境蠻夷有牽扯？”

皇帝沒有立即表態。

他接過琉璃瓶，對著燭細細端詳。蠱蟲應到什麼似的，突然安靜下來，須轉向蕭云策的方向微微。

“有趣。”皇帝輕笑，面上窺不見任何的喜怒，“肅風，你既說此蠱認主，如何證明？”

肅風重重叩首：“請皇上開恩，容屬下演示。”

“準了。”

得到首肯后，肅風拔開瓶塞，赤紅蠱蟲振翅飛出，在殿中盤旋一圈，竟真的直撲蕭云策而去。

“護駕！”太監尖聲道。

蕭云策臉煞白，踉蹌后退時撞翻了案幾，眼看蠱蟲就要落在他襟上，一道銀突然從殿外。

一枚銀針將蠱蟲釘死在龍柱上，針尾猶自。

眾人回頭，只見蕭止淵扶著門框站立，臉蒼白如紙，唯有眼中寒芒懾人。

溫明棠隨其后，手中還保持著擲針的姿勢。

“兒臣參見父皇。”蕭止淵艱難行禮，咳出一口沫，“此事，咳……事關重大，請容兒臣……咳咳……”

“淵兒！”皇帝沒有料到蕭止淵會如此的虛弱，霍然起，“你怎麼樣？”

溫明棠急忙攙住搖搖墜的蕭止淵，指尖不著痕跡地在他腕間一按。

蕭止淵會意，順勢虛弱地靠在宮人搬來的圈椅中。

“父皇，”他氣若游地指向蠱蟲，“此兒臣在邊境見過……中蠱者會……咳，聽憑下蠱人擺布，因為京中蠱蟲之禍頻發……”

他說到這里又停頓了許久，似乎是一口氣不上來，“所以，兒臣才特意囑咐了肅風今日要留心，沒想到居然真的查出來了這樣的事。”

蕭云策心中將蕭止淵和肅風罵了個千百遍，這兩人居然從一開始就在給他做局。

他顧不上別的，聲淚俱下：“父皇明鑒！兒臣從未和北境人有過往來，更別說什麼蠱蟲，這分明是太子與肅風合謀陷害兒臣！那蠱蟲定是經過特殊訓練……”

“是嗎？”溫明棠突然開口，聲音清泠如山泉，“那三殿下可否解釋，為何您袖中會掉出這個？”

腳尖輕點，從蕭云策散落的袖袋旁挑起一個小巧的骨笛，正是北境人用來控蠱蟲的。

蕭云策眼眸中一閃而過的錯愕，下意識否認：“這不是我的！是有人……”

“夠了！”皇帝不愿再聽他的解釋，一掌拍在案上，震得硯臺跳起，“蕭云策，你太讓朕失了！”

殿霎時死寂。

蕭云策伏在地上，額頭抵著冰冷的金磚，腦中飛速思索對策。

突然，他瞥見殿外閃過一道悉的影是嫻貴妃。

四目相對時，嫻貴妃只給了一個字。

拖。

蕭云策心一橫，突然撕開襟，出心口一道猙獰的舊傷：“父皇！兒臣愿以命起誓，此事絕非兒臣所為！這道傷還是當年為救太子留下的，兒臣絕對沒有謀害手足的心思，父皇明鑒。”

皇帝見狀，果然神微。

蕭止淵卻突然笑了：“三哥記不好。”他緩緩扯下自己的領，出鎖骨下更深的箭疤，“當年秋獵，你說是要鹿，卻誤傷了孤。”他眼神陡然銳利，“而今日，你又是想要打著怎樣的名頭，去殺誰？”

蕭云策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