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明棠著銅鏡中自己眼下淡淡的青影，沒有作答，鏡面反著燭，在眸中投下兩點搖曳的金芒。

“取紙筆來。”道。

翠安很快捧來文房四寶，青玉筆山上擱著幾支狼毫，墨錠在端硯上研磨時發出細微的聲音讓屋子里面不再讓人覺得太過于死寂。

絳珠取來一件杏繡茉莉紋的外衫，輕手輕腳地披在溫明棠肩頭。

筆尖蘸墨，落在雪白宣紙上的瞬間暈開一點墨痕。

溫明棠手腕懸停，細細勾勒夢中那張陌生的面容，柳葉眉、丹眼、尾微微上挑，珠飽滿……

筆尖突然一頓。

“這是……”

溫明棠瞳孔微。想起來上一次見弘今雨的樣子，與紙上子竟有七八分相似。

一滴墨從筆尖墜落，在宣紙上暈開一片晦暗。

絳珠好奇地湊近：“小姐畫的是誰？”

“一位故人。”溫明棠迅速完剩余部分，將畫紙與王妃給的信函一并收鎏金匣中。

窗外，東方已現魚肚白。

晨霧中傳來第一聲鳴，驚飛了檐下的麻雀。

絳珠看著溫明棠眼下的青影，心疼道：“天還沒大亮，小姐再歇會吧？”

“把前日表哥送來的書都搬進來。”溫明棠了太，袖口落時出手腕上一圈淡紅勒痕——像是被什麼繩索長久束縛留下的印記。

北境的古籍鋪滿了整張羅漢榻，溫明棠快速翻著泛黃的紙頁，松煙墨香混著陳舊霉味在空氣中彌漫，過窗欞，在書頁上投下斑駁的影。

當翻到一本無名氏所著的《薩滿錄》時，指尖突然傳來刺痛。

書頁邊緣不知被誰用指甲劃出幾道細痕，正好標記著某段關于祭的記載：

“……神脈，三載一現。以心頭三滴，澆灌圣山雪蓮，可喚醒沉睡之靈……”

溫明棠猛地合上書冊。

窗外鳥鳴啁啾，襯得屋死寂更甚。一滴冷汗順著的額角下，在書封上留下一道暗的痕跡。

清楚這東西也許是誰胡寫的，但最近關于神的事實在是太過于頻繁，讓不得不多個心眼。

……

用過了早膳，溫明棠便去看了一趟晉王。

晉王的屋子里飄著濃重的藥香，小廝捧著藥碗躬而立，碗中棕黑的湯冒著熱氣，溫明棠接過藥碗，“我來吧。”

舀起一勺藥，輕輕吹散熱氣，“父親今日的氣看著比昨天要好了不。”

晉王靠在錦枕上大笑，震得前包扎的白布又滲出：“這點小傷算什麼？想當年……”

話未說完就被晉王妃一個眼刀瞪了回去，“說那些個事，誰想聽你帶兵打仗？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晉王妃將一碟餞推到溫明棠手邊：“嫻貴妃既死，劉氏必。”低聲音，“東宮對他們避而不見，如今走投無路，定會來尋你。”

溫明棠攪藥匙的手微微一頓，“尋我？”

“你與太子的關系親近已經不是，何況當年他們彈劾你父親的時候，只有劉氏力你父親，如今他們有了難，必然會用這件事來說我們，尤其是你。”

仿佛印證這話，午時剛過，門房就匆匆來報。

“王爺，劉府來人了。”

正廳里，木蘭香在熏爐中靜靜燃燒。

侍已經第三次更換香餅，劉侍郎此刻服皺地在上，額頭上布滿細的汗珠，周遭傳來一汗臭。

見溫明棠進來，他直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蓋與青石板相撞發出沉悶的聲響：“溫小姐救命啊！”

溫明棠側避過這一跪，翠安立即上前一步，腰間佩劍隨著作發出輕微的金屬聲。

“大人這是做什麼？”溫明棠示意看座，聲音平靜如水，“有話慢慢說。”

劉侍郎癱坐在太師椅上，手在不停的汗：“貴妃做的事，下當真不知，太子殿下閉門不見，我們劉氏滿門三百余口……”

“殿下素來公正。”溫明棠輕盞中浮沫，茶葉在水中緩緩舒展，“若大人確實清白，何必擔憂？”

“可那些證據！”劉侍郎突然激起來，茶盞砰地砸在案幾上，濺出幾滴茶水，“是有人栽贓我與北境通信，那字跡分明是仿的！”

他猛地抓住溫明棠的袖，指甲幾乎掐進布料，“當年晉王被彈劾，是下在朝堂上力保啊！”

溫明棠垂眸看向那只青筋暴起的手。

“大人。”緩緩回袖子，布料發出輕微的沙沙聲，“殿下最不喜歡這些事，您這是為難我。”

劉侍郎臉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看來，你們一個個都是把我們家給趕盡殺絕……”

在所有人反應過來前，這個五十多歲的老人突然暴起，帽歪斜著沖向廳柱！

他的作快得不像個文，袍角帶起一陣風，吹滅了最近的一盞燈燭。

“砰！”

沉悶的撞擊聲在廳回。

劉侍郎癱在地，額前破了個駭人的，鮮汩汩流出，在青石磚上蜿蜒河。

他的眼睛卻死死瞪著溫明棠，角扯出個詭異的笑容。

“小姐別看！”絳珠慌忙去捂眼睛，手指冰涼。

溫明棠卻撥開了絳珠的手，目落在蔓延的跡上，那鮮流到的繡鞋邊，在照下呈現出詭異的暗紅，像極了夢中祭壇上的紋路。

正廳彌漫著揮之不去的腥氣，侍們正用浸了醋的棉布跪在地上拭青石磚。

溫明棠站在廊下，晨過雕花窗欞在臉上投下細碎的斑，“去請回春堂的林大夫來。”的聲音很輕，“再去劉府報信，讓他們派人來接劉大人。”

絳珠適時遞上一盞安神茶，茶湯澄澈，映出溫明棠微蹙的眉頭。

林大夫提著藥箱匆匆趕來時，庭院里的海棠正被晨風吹得簌簌作響。

他查看傷勢時，眉頭越皺越 手指在劉尚書額頭的傷口周圍輕輕按，跡很快染紅了他指間的白布。

“顱骨有裂，但萬幸未傷及本。”他練地撒上藥，“能否醒來，就看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