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扎剛結束，院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環佩叮當的聲響。

溫明棠抬眼去，一個穿著素白襦的匆匆穿過月門，發間只簪著支素銀簪子，在下泛著冷清的。

是劉素晴。

不久前那個滿頭珠翠、在祭佛禮上當眾嘲諷辱罵六公主的貴，此刻面蒼白如紙，眼下掛著濃重的青影，連都干裂起皮。

看著溫明棠，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見過溫小姐。”

“劉大人傷勢已穩定。”溫明棠示意起，目掃過簡樸的裝扮。

劉素晴睫輕，聲音沙啞得像是許久未進水米：“多謝溫小姐，我父親給你添麻煩了。”轉示意后家仆抬來轎，再度給溫明棠行禮，“母親如今病重臥床，只能由我前來，家中也因為姑母的事……”

照在劉素晴蒼白的臉上，能清晰看到那些未施脂的細小雀斑。

“劉小姐不必多禮。”溫明棠輕袖口褶皺，“若劉氏確實清白，殿下自會秉公置。”

劉素晴突然抬頭，眼中閃過一決然：“溫小姐，能否借一步說話？”

溫明棠抬眸看著，四目相對間點了點頭。

客房中，青煙裊裊升起。

劉素晴一進門就跪下了，跪得筆直，雙手攥拳放在膝上，骨節都泛著白。

“我今日來，不為求。”抬起頭，眸閃過一緒，“只求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

溫明棠示意絳珠看茶，劉素晴的視線隨著那氤氳的熱氣飄忽了一瞬，又很快聚焦。

“我父親與姑母……”頭滾，聲音低得幾不可聞，“他們與北境的往來，從來都是瞞著全家的。”說到這里，突然扯出一抹苦笑，角的弧度像是被人生扯開的，“包括我在京中的跋扈名聲，也是我父親授意，他還說這樣才像真正的權貴之家。”

茶香氤氳中，溫明棠的目落在劉素晴手腕上，那有淤青，痕跡新鮮，像是被人用力抓握過。

劉素晴察覺到的視線，下意識用袖子遮掩，卻不小心帶倒了茶盞，茶湯潑灑在案幾上，順著桌沿滴落，在地上匯一小灘水洼。

劉素晴慌忙去扶，卻從懷中掉出一個錦囊，半枚殘缺的玉佩滾落出來，在下泛著詭異的紅。

“這是什麼？”溫明棠的聲音冷了下去。

溫明棠俯拾起那半枚玉佩，斷裂還沾著焦痕，手冰涼，竟像是握著一塊寒冰。

翻轉過來，背面刻著陌生的文字，筆畫扭曲如蛇行。

“上月十五，我無意間撞見父親在書房，”劉素晴的聲音越來越低，“他正燒毀一些信箋，灰燼里有北境王室的火漆印。”的指尖無意識地挲著腕上淤青，“這玉佩是我從火盆里撿出來的。”

“背面刻著什麼？”

劉素晴的抖著，“我不知道，但是我猜測應該是北境古語，也許太子殿下有辦法查清楚。”

溫明棠不聲地將玉佩放在案幾上，過玉佩，在地上投下一道的斑。

“你想要什麼？”

“我只求一條生路。”劉素晴重重叩首，額頭抵在青磚上發出的悶響讓人牙酸，“給我母親一個安度晚年的機會。”抬起頭時，一滴淚劃過臉頰，落在襟上，暈開一小片深的痕跡，“至于我，我愿意掖庭為奴。”

溫明棠微微傾，發間步搖垂下的珠串輕輕晃，在劉素晴臉上投下細碎的影。

的聲音很輕：“關于北境，你還知道什麼？”

劉素晴張了張，間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哽咽，最終吐出兩個字：“祭。”

“你可知道祭的容是什麼？”

溫明棠的聲音不輕不重，卻讓劉素晴渾一。

抿了抿干裂的，手指攥住擺，指節發白：“其他的事我只能當著太子殿下的面說。”

抬起眼，眼中帶著孤注一擲的緒，“若殿下不愿因此放過我母親，我寧愿把這些帶進棺材。”

左右這已經是最后的籌碼了。

窗外一陣風吹過，案幾上的玉佩在地上投下的斑微微晃，像是一灘未干的跡。

溫明棠靜靜注視著劉素晴，從繃的下頜線到微微發抖的指尖，判斷著這番話的真偽。

“你先回劉府。”溫明棠最終開口，“我會寫信給殿下，由他定奪是否見你。”

劉素晴明顯松了口氣，肩膀微微塌陷，起時，目不自覺地瞥向案幾上的玉佩，溫明棠恰好站在案幾前，遮住了那半枚玉，猶豫了一瞬，終究沒敢手去拿。

書房，墨香氤氳。

溫明棠提筆蘸墨，狼毫在宣紙上劃過，字跡清雋有力，將今日之事簡明扼要地寫下，卻在提及玉佩時頓了頓，原本是要把這東西送到東宮去讓蕭止淵一并調查的，但這會突然想起來，表哥送來的那些古籍中，似乎有一本就是關于北境古語的，說不定里面就有線索。

放下筆，將信遞給翠安后轉走向書架。

指尖劃過一排排書脊，最終停在一本靛藍封皮的舊書上，書頁泛黃，邊角還有被蟲蛀的痕跡。

溫明棠翻著書頁，當翻到某頁時，手指突然停住。

那頁上繪著與玉佩背面極為相似的文字，下方注釋赫然寫著“神祭”二字。

溫明棠的瞳孔微微收。

忽然想起夢中那個戴著青銅面的人，想起沸騰的水，想起被浸泡的嬰兒……

樁樁件件，如散落的珠子突然被一線串起。

耶律齊找的目的，已經逐漸要明了了，也許只要弄明白這個儀式的前因后果，就可以清楚。

東宮的回信來得很快。

翠安捧著信箋進來時，溫明棠正在梳妝。

銅鏡中映出略顯蒼白的臉，絳珠正為挽發，靈巧的手指將一縷青別進玉簪。

“小姐，殿下回信了。”

溫明棠展開信箋，蕭止淵的字跡力紙背：“一個時辰后，東宮角門有人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