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妻 “蠢材！”

羅清是和張岫一樣, 自陪伴楚王的侍之一。

他雖不似張岫，連楚王在宅時也常隨侍左右，但青雀也見過他兩面。他比張岫略矮半寸, 稍黑, 生得更沉穩，只從那兩次來看，話不多，不但分管著楚王邊的雜務，似乎還擔著些軍中事務。

派出這樣一名心腹侍去照顧二郎, 顯然李側妃應的確病得嚴重, 楚王也重視著他的次子。

但李側妃病得怎麽樣，是好還是不好，二郎又會如何……也實非青雀所能置手。

李側妃昨日還好好地宮回來，還請走楚王先去看二郎, 怎麽一夜之間就病了, 還病到要讓楚王把二郎接走的地步, 憑猜測, 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夫人睡吧。”碧蕊輕聲說，“左右靜雅堂那怎麽樣, 想來一時也和咱們無關。我們盯著。若有消息，立刻告訴夫人。”

“嗯。”青雀笑著，“你們也去躺躺，時辰還早呢。”

還不到五更。

“明日又忙，別熬壞了。”叮囑。

“知道。”芳蕊笑道, “夫人就別心我們了，安心地睡吧。”

床帳合攏，錦被裏溫暖依舊。

著這份回籠覺的愜意, 青雀卻沒立刻閉上眼睛。

不再想李側妃，眼前就不由自主出現了楚王看向的目，出現他說完正事就大步走過來，環住，給披的模樣。

這樣的清晨相見，會讓有片刻錯覺，以為他們只是一對世間尋常的夫妻，而非各懷、欺人欺己的夫與妾。

懷著簡單的、片刻的幸福，捕捉著楚王離開的約聲音，青雀笑著，漸漸沉了安眠。

雲起堂也重歸寧靜。

……

而靜雅堂裏，除了二郎，已無人還在睡夢中。

領命來到靜雅堂，一眼院中神驚惶的侍，羅清一句不問，只來到二郎門前站定，以眼神守著他的娘出來一個，輕聲細問：“院子裏聲音不小，可驚到過二郎了？”

“公公放心，沒有！”

那娘見過羅清一面，認得他是誰，心喜殿下還惦念著孩子，忙說：“雖然正房裏嚷起來側妃發燒了，又出去找人，可也就那一兩句話功夫吵嚷。我一眼不錯守著他，二郎是絕沒醒過的。”

“那就好。”羅清擺手，娘進去。

他自己仍站在廊下，先看正房是李側妃的陪嫁侍出來，向院子裏看了一圈，便直奔他來，又看到嚴嬤嬤正巧走進來，把人攔住：“殿下已著人去請太醫了，你們再等等——這麽急著是去做什麽！殿下特羅清來守著二郎，你不小心著，難道心裏只有你們側妃，就沒有二郎了？”

那侍先是如聞仙樂一般笑了出來，便又被嚴嬤嬤訓斥得低了頭。

看嚴嬤嬤和侍一起走回正房，院子裏再沒人來找他，羅清才一掀簾子，邁進二郎的堂屋守著。

不進臥房，是怕二郎沒見過他，不認得，一醒就驟然看見生人，再驚嚇。

李側妃是當真燒得嚴重。

被嚴嬤嬤訓斥了兩句，琴音且不敢哭了，棋聲卻還沒能收住淚意。

陪著小姐從家裏到王府，到現已快五年整了，小姐從來沒生過這麽重的病，殿下也從來沒對小姐似昨日那般冷聲斥責過！

小姐又偏是病在大年初一。宮裏的朝賀要告假，倒算小事了，要的是新年第一日就請太醫府，多人家都忌諱，連宮裏娘娘們有個頭疼腦熱，都不肯輕易在這日請太醫診治。何況殿下又即將離京，更是忌諱。小姐又是惹怒了殿下才有此一病，若殿下當真不願給小姐請太醫，只府醫來診，耽誤了小姐的病，真燒出個好歹來……可怎麽辦！

“殿下，殿下……殿下！不!……不！”床帳裏，李側妃含糊說著夢話。

“娘……”

片刻，又呼喚：“娘啊……”

棋聲便又低頭抹淚。

夫人還在八·九百裏外的濟南，本不知道小姐病了。

“別哭了。嚴嬤嬤也來了。”琴音一進臥房，就忙著對說，“殿下給小姐請太醫了。”

互相握著手，守著小姐，兩人度刻如年，終于等到了太醫過來。

楚王府請來的，仍是關系親近的馮醫。

“這……嗯。”

診完，馮醫皺著眉，四周一看，只請嚴嬤嬤到無人，又斟酌片時方說：“李側妃這一病，不為其他，只因驚嚇過度、憂懼過甚，才致高熱。可今日新歲，側妃又在昨日了宮，這話，還是……”

楚王府的側妃，偏在除夕當日宮之後驚病了？是朝賀、宮宴嚇壞了，還是回府之後又有什麽事？

的病因一但傳出王府，遭人發散，就非是一人一言所能澄清的了。

嚴嬤嬤聽過，先忍不住，低低地罵了一句：“蠢材！”

忙對馮醫說：“馮供奉，這話萬萬不能說出去。”

“能不能先按驚懼診治，但脈案上，只寫風寒侵。”請求道，“開的藥方，我自己拿著，絕不經外人的手，牽連了供奉。”

“這倒容易。”馮醫也忙說，“這件小事，也談不上什麽牽連不牽連。”

他嘆道：“我先開一劑藥，讓李側妃吃著。不好再換。”

商議既定，拿著藥方，嚴嬤嬤并不給靜雅堂的侍，只到西廂來找羅清。

“都是們在府裏過得太舒坦了，所以才連殿下稍重的幾句話都不住！”

把事說給羅清，讓他先看著藥方，嚴嬤嬤氣得抱怨：“昨日殿下來靜雅堂怎麽說的，我雖沒親見，可殿下一沒讓足，二沒抱走二郎，三也沒要降位，甚至還是當著人先應的來了靜雅堂，沒讓丟臉，才背著人說的，就是還在給面！倒好，不管不顧的，把自己嚇病了！殿下待還不夠寬容？什麽時候苛待過！”

“嬤嬤稍安。”羅清點著藥方，“幸好，咱們已經知道了。”

他道：“嬤嬤去熬藥吧，這裏我守著。”

“我再去找兩個小子過來。有什麽事，你他們去告訴我，別用這靜雅堂裏的糊塗人。”嚴嬤嬤接回藥方。

……

熬藥的水汽混著些微煙塵，徐徐飄上了楚王府的上空。

天仍還未明。

與楚王府相距不過百餘丈遠的東宮，當然也正同一片日出前的夜空下。

群臣正向皇宮趕來。天空雖然無星，今夜京城路上和百姓家裏的燈火卻似勝過天然星月，此刻燈隨著人車游，便仿佛群星在夜空閃爍，正朝著大周唯一的明日——聖人——行去。

東宮，太子與太子妃也已裝束完畢。

“走吧。”替太子妃理了理平整的領，太子溫和笑道，“到時辰了。”

“是。”太子妃也笑著，溫恭順回應的丈夫，“殿下先請。”

握住太子妃的手，太子與并肩而行。

慶安殿外，是太子有名位品級的二十餘名妃妾，和尚無名位的十幾個娘子，正率子恭候。

見兩人行來，衆人齊齊行禮，恭聲道：“恭賀太子殿下元日吉祥、新春安康！恭賀太子妃殿下元日吉祥、新春安康！”

“起來罷。”太子笑著掃視衆妃，目在趙良娣上多留了一瞬，“替我們先給貴妃拜年。”

“是。”趙良娣垂首應聲。

太子又點了幾個年長的子，一一問過，便與太子妃攜手下階，率長子到第五子同向紫宸殿行去。

餘下年紀不滿十歲的兒子和兒，便隨趙良娣等先去昭宮拜年。

陛下特旨：太子妃是未來國母，禮儀不同尋常王妃，每逢大朝賀，需與太子同到紫宸殿行禮。東宮餘下妃妾，仍需先向昭宮行禮。

太子走後，衆妃便以趙良娣為首，張良娣、謝良娣隨後，餘下良媛三人、承徽五人、昭訓十一人各按名位列隊，一齊走向昭宮。

無名位的娘子沒有份向昭宮行禮，送走衆人，便只能各自回房。

行過幾步，趙良娣後，張良娣先看了謝良娣一眼。

謝良娣也抿著笑，用眼神回。

在隊列中後段，離趙良娣遠些的妃妾，悄聲說話就不怕被聽見。

“殿下和娘娘，真是越發恩了。方才殿下一句話都沒和多說。”

“再寵又如何？就再生五個孩子，只要娘娘在，也還和咱們一樣，是妾。”

“父親是殿下的老師，娘娘的舅舅還是禮部尚書呢！親哥哥又調了工部尚書。一會含元殿裏，過去都是娘娘的親眷，可比的親眷多。”

“謝娘娘的祖父還曾是左相，都沒像那麽高傲。”

“三十多歲的人了……哼，還能得意到幾時。”

“我看是再蹦不起來的。”一名承徽篤定地說，“聽說昨晚宮宴上，楚王又沒應陛下讓他娶妻的話。陛下從前就重皇後娘娘，他越不重王妃，咱們殿下就要越重娘娘。再是有舊，幾年不寵，也不算什麽了。”

……

“六弟還是早些應了父皇吧。你看你這臉。哎！怎麽還是這麽瘦。”

紫宸殿外殿裏，諸皇子已齊聚，聖人還未面。

對著楚王，太子一派關之狀：“父皇一片慈心，也是怕六弟無人照顧，孤單寂寞。你看昨日我說的什麽：連七弟八弟都婚了，獨你沒有王妃，回家守歲，不是一個人孤零零的？”

他又笑問：“還是你有妾消閑，倒也得趣？”

“臣弟五日後便要離京，昨夜是不曾安睡。”楚王輕嘆，輕描淡寫，“太子就別取笑臣了。”

“六哥是太忙了。”七皇子笑道。

看一眼這個生母早逝，一向不起眼的年輕弟弟，太子一笑，正要再開口，太監高聲來報：“陛下到——”

瞬時，太子和楚王、七皇子都垂首屏聲，在一旁觀的齊王、魏王等人也恭肅了儀態。

衆皇子一同俯，齊聲開口：“兒臣恭賀父皇元日吉祥！恭祝父皇龍安康、江山萬年！”

著大裘，頭戴十二旒冕，皇帝緩步踱出殿門。

看著齊齊俯首至地的兒子們，尤其為儲君的太子，和比其他兒子都高出幾寸的楚王，片時，他欣喜笑道：

“都起罷！起！”

……

諸皇子又至含元殿，與衆臣一同行大禮畢，朝散出宮時，天已漸明。

正當元日，又在外臣面前，諸皇子沒再有口舌之爭，而是各自散了，除太子外，皆至後宮先對雲貴妃拜年，又各給生母拜過年便回府。

楚王一至府門，便有侍快速回稟了李側妃的病。

“驚懼過甚。”面無表地，楚王重複了這幾個字。

“是。”侍低聲回，“病因沒對靜雅堂說。李側妃的兩個陪嫁丫鬟有些猜測，要找人給濟南李家送信，嚴嬤嬤和羅公公先攔住了。”

楚王挑眉，輕輕發出一聲嗤笑。

“讓們送。”他命，“再讓張岫以我的名字給李家寫信，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