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護工出去了，蓁蓁盤坐在床上，人小小的，但神很嚴肅。

周聿桁坐在椅子上，也一本正經，好像即將要談百億合同。

兩人大眼對大眼注視兩分鐘，蓁蓁先開口：“聿桁叔叔，你喜歡我媽媽嗎？”

這不是百億合同，這是比百億合同更有含金量的對話，周聿桁揚眉：“你說呢？”

“喜歡就不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蓁蓁小小的眉頭擰起來，“你們大人說話能不能直接點。”

周聿桁哂笑，回：“喜歡，很喜歡。”

蓁蓁眉頭舒展：“喜歡的話，下面我說的你都要記清楚了。”

周聿桁很配合，拿出手機點開錄音鍵：“請指示。”

蓁蓁學大人一樣清了清嚨，聲音還是呼呼的：“我媽媽喜歡種花，喜歡吃海棠花，不喜歡吃太辣，也不喜歡吃酸的東西。哦，還吃冰的東西，但不讓我吃，夏天經常躲著我吃雪糕，其實我聞得出來的味道，但我不拆穿。”

“喜歡的是綠，但服喜歡買白，不噴香水，也討厭香水味很重的人，你上的味道——”

蓁蓁小狗一樣湊近聞了聞：“還可以，淡淡的蠻好聞的，媽媽應該不討厭。”

“還有，不吃青菜，但怕我不吃就騙我說吃，其實被我看到幾次把青菜挑出來。以后你要哄多吃青菜哦，不吃青菜的人缺乏維生素，會不健康的。”

周聿桁越聽越不對，打斷：“你跟我說這些干什麼。”

小團子說的話像在“托孤”，像要把溫苒托付給他就遠走高飛了一樣。

蓁蓁眨眼：“不是你說的喜歡我媽媽，我在給你重要報啊。”

“是給我一個人，還是也給其他人了？”

“只給你一個人哦。”

周聿桁角一下飛了上去，小小年紀很有眼嘛，一看就知道那個姓甄的靠不住。

溫苒要有兒一半會識人就好了。

“所以在你心里我比謹明叔叔好？”

“也不是。”

周聿桁飛上去的角回落，聽見蓁蓁又說：“你們都很好，但我覺得你跟媽媽更來電。”

周聿桁心峰回路轉，被釣翹：“怎麼個來電法？”

“就是……”蓁蓁形容不出來那種覺，“你喜歡媽媽，媽媽雖然不喜歡你，但你會死皮賴臉讓媽媽喜歡你，你的喜歡更熱烈，像夏天的太一樣！”

“……”周聿桁一時分辨不出小團子是在夸他還是罵他，“因為我更熱烈，所以你要把媽媽托付給我？”

蓁蓁點頭。

不然說兒是心小棉襖呢，周聿桁沒穿小棉襖都覺得暖心：“小小年紀就這麼會托付，叔叔也滿足你一個愿好不好？”

孩子的愿可多了，天馬行空，蓁蓁說的卻是：“我最大的愿是你把媽媽照顧好，讓永遠開心，不要掉一滴眼淚。”

周聿桁微怔。

這話可不像一個幾歲孩子說的話，聽上去有幾分沉重。

“為什麼突然要把媽媽托付給我？”

蓁蓁：“因為我可能會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去很遠的地方？”

蓁蓁點頭：“我如果……”

病房門這時推開，溫苒走進來，蓁蓁后面的話全咽了回去。

溫苒一見周聿桁就沒好臉：“你怎麼還沒走。”

周聿桁哼了聲：“你要有蓁蓁一半甜就好了。”

蓁蓁朝他眨眨眼，意思是剛才他們說的都是，不可以說出去。

周聿桁學的樣子眨下眼，慢條斯理站起來：“你媽媽就是看不得我們好，聊得正好就要趕我走，你好好批評。”

路過溫苒的時候，他突然傾擋在溫苒面前：“你兒把你賣給我了，以后你對我好一點。”

溫苒一個掌招呼出去，周聿桁很有先見之明地握住手腕。

“好了，收到你的親切告別了。明天見。”

要不是顧及蓁蓁在，溫苒指定一枕頭砸過去。

蓁蓁捂著小笑，媽媽只有跟聿珩叔叔在一起才是鮮活的自己。

……

蓁蓁的狀態一天比一天好，周聿珩天天來醫院陪蓁蓁。

看得出他很忙，有時候過來比較晚，蓁蓁都要睡了。

一般這種時候溫苒會直接趕人，但周聿珩這人吧，臉皮已經厚到跟護城墻的磚一樣厚，通常是趕不走他。

趕不走算了，溫苒就當他是空氣不理他。

周聿珩給蓁蓁說完睡前故事，帶蓁蓁睡著后一般不會走，他會坐在沙發上打開筆記本繼續工作一會兒。

溫苒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回他的豪宅辦公不爽嗎，非要病房的小沙發，也不嫌憋得慌。

溫苒心里默默吐槽，盯著那片幽幽的屏幕打個呵欠，困意逐漸來襲。

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周聿珩什麼時候走的。第二天早上醒來會看見在下的薄被規整蓋在自己上，枕頭旁的手機放到床頭柜上，電量已充滿，床下的拖鞋也整齊擺好了，方便醒來可以一腳踩進去。

蓁蓁在醫院住了五天。

出院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準備行李，昆蟲博館在臨市，開車過去很方便，一個半小時就到了。

溫苒提前聯系了博館的負責人，說明蓁蓁的況，博館很人化，提前開園一個小時，讓們盡量避開人群。

因為是工作日的緣故，又是上午，昆蟲博館沒什麼人，們逛得很慢，蓁蓁戴著口罩，每一個都看得很認真，小臉幾乎到玻璃上，目不轉睛要盯好久才會挪到下一個。

“這麼喜歡昆蟲，”溫苒彎腰跟一起看，“以后媽媽經常帶你來好不好。”

蓁蓁上說“好”，可心里想的是，多看一點，再多看一點，想把這些好的東西都印進腦海里，因為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去那個很遠的地方。

可能很久很久以后，也可能就是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