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娘準備將昭昭抱走。

沈弗寒和溫嘉月商量道：“不如今晚讓昭昭睡在臥房吧。”

溫嘉月只覺得太打西邊出來了，不過也理解他的想法，便點頭答應了。

一家三口躺在床榻上，沈弗寒提議道：“等了結長公主的事之后，我們帶昭昭去福明寺還愿吧。”

溫嘉月“嗯”了一聲：“你知道出了月子之后，為何我一直沒有提起去還愿的事嗎？”

“與上輩子有關？”

“對，那日去福明寺，你提前離開，我回來的路上遇到山匪，如意為了保護我和昭昭，被他們……”

沒忍心再說下去，沈弗寒已經懂了。

他低嘆道：“是我的錯。”

若是他沒有離開，或許便不會遭此橫禍。

溫嘉月搖搖頭：“皇上急召，不得不去，此事不怪你。”

說得越多，沈弗寒的心便越是沉重。

他低聲問：“上輩子，我是不是一位很差勁的夫君？”

“你知道就好，”溫嘉月抿道，“我能原諒你，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阿月所言非虛。”

聊了片刻，溫嘉月有些困倦了。

打了個哈欠，喃喃道：“我先睡了。”

沈弗寒應了聲好，看著閉上眼睛，呼吸漸漸變得平緩。

昭昭也早已睡，正吧唧著小，不知是不是在夢里啃獅子頭。

沈弗寒著母倆，輕輕握住們溫熱的手。

只有這樣，驚慌失措的心才能平復些許。

他盯著們的睡，心中思緒萬千，久久未能眠。

轉眼，天將明。

沈弗寒披起，在一大一小臉上輕輕親了下，這才離去。

在大理寺點了個卯，他便去了趟詔獄。

他邊往里走邊聽獄卒稟報道：“沈大人，今日長公主殿下似乎得了風寒，這可怎麼辦？”

言下之意便是問他要不要請個郎中過來看看。

沈弗寒淡聲道：“冬日冷寒，長公主貴，偶風寒再正常不過，不必在意。”

獄卒小心翼翼道：“只是，萬一皇上知曉……”

“皇上不會知曉，”沈弗寒不耐道，“若是你不能勝任這份差事，我便換個人看守。”

獄卒連忙說道：“全聽沈大人吩咐。”

沈弗寒讓他退下，徑直往前走去。

剛到近前，李知瀾便瞧見了他，怒聲道：“沈弗寒，你好大的膽子！”

只是生著病，面蒼白，聲音也無力，氣勢到底還是弱了三分。

沈弗寒不咸不淡道：“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而已。”

“你就不怕皇上知曉本宮在獄中被你下了毒？”

李知瀾死死抓住護欄，目眥裂，細看之下，眼底藏著深深的恐懼。

原本以為沈弗寒只是嚇嚇而已，畢竟現在依然是永禎長公主，皇上也惦記著這個皇姐，遲遲沒有給定罪。

可讓沒想到的是，沈弗寒竟然真的給吃了蝕骨散！

“皇上知曉又如何，”沈弗寒冷嗤一聲，“那時候你已經死了。”

李知瀾崩潰大喊：“你真是瘋了！”

“更過分的事，微臣還沒做呢，”沈弗寒幽幽道，“長公主殿下怎麼就沉不住氣了？”

李知瀾急著氣，問：“你、你還想做什麼？！”

“這話應該問您自己，”沈弗寒居高臨下道，“當年你將我的二弟關在公主府做了什麼，等待您的便會是什麼。”

“你敢！”李知瀾厲荏地呵斥道，“本宮可是圣上親封的永禎長公主！”

“落在微臣手里，您便是階下囚，說的話也不算數了。”

沈弗寒淡然道：“不過，微臣會給您多寬限幾日，畢竟微臣的二弟那時也病著，等您多病幾日，微臣再讓人過來。”

他口中自稱微臣，說的卻全是大逆不道之言。

他問：“不知長公主現在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微臣盡量滿足您的喜好，您的那位面首怎麼樣？”

李知瀾徹底崩潰了：“本宮絕不允許！絕不！”

沈弗寒勾冷笑，撂下一句話：“下次再見，微臣便將他帶過來，與您歡好三天三夜。”

他踩著李知瀾痛不生的聲音悠然離開。

他自然不會做出這種事，但是也夠嚇李知瀾幾日了。

讓在病痛的折磨里惶惶不可終日，他的目的便達到了。

下次見面，只會是與皇上商定的死期。

在大理寺里忙了一整日，沈弗寒回到侯府。

用過晚膳，沈弗寒便道：“我去長榻上睡一會兒。”

溫嘉月知曉他準備夢了，便問：“需要我做什麼嗎？”

“不用。”

溫嘉月想了想，問：“那我可以留在這里嗎？”

有些好奇夢的過程。

沈弗寒點點頭：“只要不喊醒我便好。”

溫嘉月便跟如意代一聲，任何人不許前來打擾，坐在床榻上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

沈弗寒著溫婉的側影，閉上眼睛。

睡意朦朧之際，面前閃過白。

夢里在下小雨，沈弗寒甚至能到的水汽，以及面前的沈弗寒周縈繞著的悲傷緒。

他并未撐傘，只是安靜地站在原地，看向面前的東西。

沈弗寒順著他的視線去，呼吸便是一停。

一座墳墓，兩塊墓碑。

夢里的沈弗寒俯下去，將墓碑上的雨水拭干凈，指腹反復挲著“溫”字。

他低聲道：“阿月，我來遲了，為你和昭昭報仇之后，我才敢來見你，你可怪我？”

說完他便自嘲一笑，自問自答道：“想來是怪我的，這麼久了，都沒來夢里看看我。”

沈弗寒皺眉盯著他半白的頭發和蒼老的臉，等到這個時候才報仇？

是他認錯了自己的年紀，還是報仇一事過于棘手？

剛這樣想完，沈弗寒便苦笑道：“就算你來了，可能也認不出我了吧，這副模樣，連我自己都不敢認。”

他跪倒在墓碑前，喃喃道：“阿月，阿月……”

他低下頭去，滾燙的淚水混合著冰涼的雨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