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他一晚上都坐在這兒,雀不聞的,別的聲兒沒聽著,聽見簡大小姐的消費提示短信了。
差不多每隔半小時就要響一次。
周晉辰拿上車鑰匙,鎖了辦公室的門,走出大樓時他抬起頭,天上已經沒有云,只有綿慢吹過的風,撲到他面上時也是沉清寂的。
龔序秋給他發了個定位,讓他去喝一杯。
那地方很近,周晉辰開車過去二十分鐘不到。
他往吧臺上一坐,要了杯云頂,來自蘇格蘭的堪布爾頓廠區的單一麥芽威士忌。
龔序秋瞇著眼睛問他,“這婚結的怎麼樣啊?”
“還過得去。”周晉辰說。
龔序秋不信,“那你包容度可夠高的,簡靜那樣的都能過去?”
周晉辰挑起眉問,“哪樣的?”
“一年有幾天是跟家住的?您孤枕寒衾的日子不吧。”
周晉辰想了下,“除了這點。”
龔序秋又說,“說話那個不管人死活的勁兒,沒把你創飛過?”
......那倒是也有。平均每三句話創死他一次。
周晉辰點頭,“再除這點。”
“都是兄弟,咱不說那見外的話,就簡靜,在床上能解風?”
龔序秋忽然湊近了他問。
別說風了,簡大小姐連什麼是都不知道,估計一天念叨譚斐妮的次數,比提他都多。
之前談的那馬黎,也不過是拿人家當朵際花使,陪著吃吃喝喝。
只見周晉辰喝著酒搖了搖頭,“不能。”
龔序秋無語了好一陣。
“......那你在過得去些什麼?我看哪樣也沒過去啊,”龔序秋攬著他的肩膀,指了指天,又示意他往地板上看,“知道外邊都怎麼議論嗎?你們倆結婚,那是天造地設的不般配。”
簡靜好,而周晉辰喜靜。
簡靜行事的準則是能張揚則張揚。周晉辰深葉老爺子教誨,凡是風頭過甚的事,一避再避,端的一個低調謙和。
簡靜的子淺薄,周晉辰斂深沉。
無論怎麼分析,好像都不合適。
周晉辰扶著額頭的手指,在燈下泛著冷調的青白。他聲音也涼寒下來,“哪兒傳出來的這種話?”
龔序秋覺得他未免小題大做,“這我上哪兒知道去?總歸是人說出來的。”
于祲也好事兒的湊上來。他了解周晉辰,他是個緒非常穩定的人,一般況下難辨喜怒,神從不會有太大的起伏。
今晚有些反常。他笑著問,“怎麼著?這就為簡靜委屈上了。”
“委屈倒談不上。”
周晉辰很快否認。他晃著水晶方杯,補充了句,“就是聽見這麼說,心里有點不舒服。”
龔序秋悶著頭喝酒,“那有什麼不舒服的?我和陳晼剛結婚的時候,也沒人看好我們倆!”
“所以你們會離婚。”于祲在一旁附議。
龔序秋指了下于祲,對周晉辰說,“你看見了啊,他先對我不友好的。”
周晉辰不失公允地笑一下,他那張臉躑躅在五彩斑斕的燈里,仍舊是極白凈的澤,心里卻因為于祲突兀提起來的離婚,莫名有點煩。
他點頭,然后和龔序秋異口同聲的,沖于祲喊,“你想結婚都不能夠!”
于祲拿上車鑰匙就走了。
周晉辰到家已經過了十二點。他按部就班的洗漱完,回到客房,橫斜的月影從挑高的拱形格子窗里投映進來,照見滿地的、四下里躲也躲不掉的瑟瑟闃靜。
他床頭常年放著一本塞拉斯的《經驗主義與心靈哲學》。這本從邏輯談到歷史的,分析哲學的經典文獻,周晉辰每天都要看上兩頁。
權當催眠讀,往往翻不了兩下,眼皮就開始打架。隔天再讀時,書簽還是在那一頁上。
西方哲學無論多麼復雜,總能夠訴諸文字,用強大的邏輯去辯清楚、講明白。這一點與東方哲學的晦,講究慧,和所謂的悟,以及旁敲側擊式的引導,有著很大的不同。
周晉辰披散著睡袍,側臥在臨窗的一張降香黃檀長榻上,心不在焉地看著。
所以你們會離婚。
他手上翻著頁,腦海里冒出這樣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剛才在酒吧里的那子煩悶,又不分青紅皂白地爬了上來,比之前更人不安。
周晉辰心神不定地把書扔在了地毯上。
他順手起桌上一包煙,抖出一,推開黑金鑲邊的玻璃推門,躬了上半,靠在窗臺上,極慢地著。
年后周晉辰的煙癮反而不算重,他的自制力很強,一天最多允許自己來一。也不是不能戒,但事事都節制過頭的話,活著的趣味也就不大了。
他得最猛的那段日子,應該是在高中。
那一年,葉襄君終于和周澍離了婚,打點行裝去往紐約,周澍了沒籠頭的馬。
也不曉得他周澍前半生都克制了自己什麼,了哪一種大過天的委屈,背負了何等樣了不得的枷鎖,一個中年都快走完的男人,放縱起來竟然那麼穢。
而他周晉辰,最終變為沒人要、沒人管的,在人們口中被統一稱之為婚姻犧牲品的那一類,最容易出問題的年。連班主任都免不了過問,“如果你覺得哪里不適應,可以請幾天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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