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豈敢攔皇后。”謝寒微微俯。
見他態度驟變,薛卻警惕起來,蹙眉審視他,隨之呼吸一,握住流采手腕。
恍惚覺得,謝寒方才有殺心,只是不敢而已。
“皇后娘娘?”顧靈清踏出殿門,便見薛手中劍刃,一時臉僵滯。
薛反應過來,放下手中短劍,沖顧靈清微微頷首,徑直進了殿。
殿并未焚香,連多余陳設也無,顯得空曠,榻上半靠著的人不知睡沒睡著。
聽見輕微腳步聲,謝凌鈺轉頭去,以為自己在夢中,猛地起,不小心扯著傷口,眉頭蹙。
薛走到榻邊,定定看著他捂住的地方,滲出一小團跡。
趙旻的話再次于耳畔回響,薛往日不屑一顧,只覺杞人憂天。
謝凌鈺喝黃連眼睛不眨,習騎傷一聲不吭,簡直不似活人,怎會出事?
然而……抿著,巨大的恐慌如水涌來,滅過口鼻,半晌不上氣。
纖細指尖到那團跡邊緣,薛能覺到仍有往外洇。
眼見薛在抖,謝凌鈺只當怕,干脆捂住眼睛。
“無妨,等會沈愈之來,重新包扎一遍就好。”
“謝寒一直攔著我,”眼睫,劃過他掌心,“我……”
薛生生把“怕陛下駕崩”改作“怕陛下出事”,但那長久的猶豫與停頓,仍然讓皇帝明白幾分。
他輕笑一聲,覺得趙旻還算有用,肯教皇后些東西,提點著阿音多關心關心龍,也算好事。
但見瓣毫無,謝凌鈺心里一痛,想溫聲安莫要慌,哪怕真出事,顧家自會護著。
話未出口,卻陡然被摟住腰,不知是百濯香氣太濃郁,還是投懷送抱太出乎意料,竟讓皇帝頭腦發暈。
下一瞬,清甜卻發的嗓音傳進他耳朵。
“陛下往后要注意些,”猶豫了下,“我們還沒有太子呢。”
第81章 若阿音愿與我如尋常夫妻……
薛來時太急, 發髻有些松散,一縷青垂下,得謝凌鈺心頭發。
他將那縷發捋至懷中人耳后, 竟半晌沒反應過來究竟何意。
年眼睫輕,呼吸都變得急促,陣陣狂喜讓眼前都不真實,此時此刻,他竟慶幸傷口作痛,能讓自己神思清明些。
謝凌鈺略一思索,便知今日事嚇著了, 這才急迫地想要太子傍。
他垂眸,便見薛在他懷里, 還要小心翼翼避開傷,顯得可憐。
哪怕皇后滿頭珠玉,錦華服, 甚至敢拿劍指著宗親, 在皇帝眼里, 也甚是弱,惹人憐惜。
謝凌鈺心底涌起不悅,謝寒這麼大的人,只長個子不長心,皇后既然來了, 自然該說幾句安之語,或讓直接進殿。
是該把他送去樊汝賢那抄文書, 好好磨煉心。
因薛在殿,沒人敢再叨擾,一片靜謐中, 能聞見皇帝上的腥氣,縷縷鉆進鼻腔,躲都躲不開。
“陛下,當真無事麼?”
薛又是心虛,又是尷尬,既怕被破究竟為何想要太子,又怕謝凌鈺以為青天白日求寵幸。
越想耳朵越紅,整張臉深埋在他口,頰邊甚至被他襟繡紋硌出點紅印,好在面含緋霞,不似往常潔白如雪,那點紅印不大明顯。
“朕當真無事。”謝凌鈺含著笑,手著下頜,讓抬臉正對著自己。
目及那抹紅暈時,他忍不住用指腹輕蹭了蹭,呼吸隨幾分,控制不住去想,除了榻上,阿音從未在他面前臉紅過。
甚至含之意,好比春桃初綻,這樣的景,被他一手捧住。
薛不知他在想什麼,滿腦子都是趙旻告訴自己的話,還有謝凌鈺喜歡瞞東瞞西。
倘若真無事,讓沈愈之來做什麼,恐怕陛下心里也不確定府醫的判斷,在這兒哄。
攥住他袖的手越來越,忽而聽見沈愈之自屏風外傳來。
“陛下,臣能否進去?”
未等皇帝開口,薛從他膝上下來,連忙道:“沈太醫快進來。”
諸多原因下,沈愈之不敢往皇后那多瞄一眼,了汗道:“臣方才在外驗過那簪子,上面無毒。”
他語氣一頓,又道:“只是傷略深,如今正值夏日,倘若陛下因此發熱便不好了,臣需看一眼傷口。”
謝凌鈺沉默片刻,想讓薛先出去,卻瞥見攥的手,到底只是輕輕拍了拍手背,沒再說什麼。
一件件衫剝落,沈愈之仔細將包扎好的布條摘下,看著那傷,輕松道:“比臣想象中好些。”
余瞥見皇后似被嚇著,沈愈之猶豫許久,打算安幾句。
“臣跟隨先帝去前線時,見著的傷口比這可怖數倍,且南方熱傷口不易愈合,與之相比,陛下這傷敷藥靜養即可。”
薛臉好看了些,微微頷首。
沈愈之最后想起什麼,對著皇帝額外叮嚀,“不可行房。”
眼瞧著沈愈之背影徹底消失,謝凌鈺正想安,垂眼后所有話皆堵在嚨。
一滴淚落在他手背,比火還燙,灼得他慌神,連忙抬手揩去淚珠。
謝凌鈺嚨發,外衫松散披在上,還未束好帶,與他此刻慌張到僵滯的神相映,略顯狼狽。
薛抿著,也不想哭,但沈愈之說無事后,原本繃的弦驟然松下,極度恐慌時被忽略的爭先恐后浮現,猛烈沖擊下,不由自主掉一兩滴淚。
但都是細碎,譬如騎馬被磨得疼、覺得謝寒眼神太無禮……
半晌沒得回應,謝凌鈺神凝滯一瞬,想起一種可能,“阿音是不是后悔,方才提及太子了?”
薛輕輕搖了搖頭,原就有些歪斜的步搖落,砸在皇帝心上似的,激得他整個人都僵住。
“當真?”謝凌鈺喃喃問。
倘若方才提及太子,是恐慌之下的決定,算不得認真。那現在,他能否認為,這是深思后的結果。
薛被他的反應驚著,有些古怪地看了眼皇帝,不懂他是何意。
“阿音,倘若有太子,百年之后你得和朕同葬皇陵。”
皇帝神難辨,著眼前人臉頰,語氣幽幽。
薛卻有些惱了,“大昭哪個皇后不皇陵,我若無子,陛下要廢后不?”
清脆利落的聲音幾乎響徹殿,顯出幾分怒氣,謝凌鈺原本晦暗不明的神頓時空白。
“朕自然不會——”他像被扼住嚨,半晌說不出話。
謝凌鈺忽然不想告訴薛,就在來式乾殿前,顧靈清剛領了送離宮的旨意。
沒有孩子做牽掛,尚且有機會離開皇宮,一旦有,就絕無可能了,就算皇帝駕崩,也要背著太后的名頭,在宮中過一輩子。
往后史書,從生到死,的名字都與他相關。
皇帝覺得,阿音本不愿同他有牽扯,也不愿跟他有孩子。
從頭到尾,他只是的陛下,不是夫君。
但偏偏,不管不顧撲進他懷里,如明月懷,張口便讓他心底燃起希。
謝凌鈺盯著眼前人,心中思緒萬千,原來愿意的,哪怕初衷并不純粹,那也是愿意。
他忍不住去想,倘若他們有孩子,會是什麼樣子,肯定長得像阿音,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孩子。
或許薛看在孩子的面上,愿意多沖他笑一笑,愿意淡忘過往不愉快的事。
他會親手教太子習文武,教他看折子理朝政,或許阿音愿意常來式乾殿。
就像再尋常不過的夫妻。
眼前浮現這般境,謝凌鈺就不想讓薛知道他留的后手。
一旦知道,必然會毫不猶豫選后者,每日盼著離開。
皇帝神明明滅滅,看不清楚,薛忍不住蹙眉,只覺他又在擺臉,不知在想什麼,半晌不吭聲。
薛忽然覺得臉皮發燙,早知無事,就不該匆忙趕來。
來也就罷了,慌慌張張被趙旻的話嚇得提什麼皇嗣,哪怕民間尋常夫君聽見子嗣,都無有不應,謝凌鈺倒好,板著臉一副不想要的模樣。
有點惱怒,想把說過的話都吞回去,卻忽然被抱,聽見一聲心滿意足的嘆息。
“若阿音愿與我如尋常夫妻,又復何求?”
薛怔愣一瞬,卻被當作默認,隨后便聽謝凌鈺在耳畔絮絮低語。
總算明白,皇帝方才不言不語,不是不想要太子,而是琢磨太多。
猴年馬月的事都琢磨到了。
“倘若我們有太子,該什麼好?阿音喜歡哪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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