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窈寧客氣地說:“好多了。”
平日張揚的人安靜下來,很難不讓人側目。
崔禮笑了笑,語氣聽不出是打趣還是慨,“九娘果真長大了,說話做事就是和從前不一樣,兄長和嫂嫂見著,也一定欣極了。”
崔窈寧不想說什麼,就只笑了笑。
好在崔禮仿若只是隨口一說,客套地寒暄了幾句,讓們坐著吃吃茶,便大步去尋裴姨娘。
崔窈寧抬眼去瞧。
崔禮一過去,那里頓時熱鬧起來,他先去見了鄭青陵、裴鈺以及侄子們,最后才是裴姨娘。
崔禮踱步過去,一手掌著桌子,一手搭在肩上,俯和說話,看起來很是親昵的樣子。
裴姨娘的眼神逐漸有了一焦距,像是終于找到了主心骨,虛虛靠在崔禮上,捻著帕子放聲痛哭,好似要將心中的悲慟全都發泄出來。
崔禮拍拍的后背,笑著安。
裴姨娘靠在他懷里,也不知他說了些什麼,從一開始的放聲大哭慢慢轉為了低聲啜泣。
四下丫鬟竊竊私語地聲音傳來。
“二爺待裴姨娘可真好。”
“唉,裴姨娘也是可憐,短短兩日沒了兩子,如今就剩下五公子一人,這往后可怎麼過呢。”
“確實可憐的,不過以二爺待裴姨娘的好,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懷上新的小主子了。”
崔窈寧收回視線,低頭抿了口清茶。
若真待裴姨娘好,如何會的心窩子?
縱然沒聽到二叔說了什麼,可裴姨娘接連喪子,他卻始終在笑,難道不是另一種嘲諷嗎?
看著二叔臉上的笑,只覺得像在樹林間走路時一腳陷進了泥地里,被深居在此的長蛇冰冷的鱗片輕輕過,渾汗都豎了起來。
崔婉見神有異,不關切地問了一句:“怎麼了?”
崔窈寧回過神,說沒什麼,用力咽下茶水,抵消心頭泛起的惡心。
也許八姐姐對二叔沒有。
可也不愿讓知曉有多討厭二叔。
從上輩子,抱琴死的那一刻就開始厭惡他。
他那樣的人何曾有個長輩樣?
錯非他是祖母的兒子,又是清河崔氏的二爺,以他平日的行徑,早被人捆了去打死。
崔窈寧不愿再看那些浮于表面的虛偽,轉過將茶水放下,對崔婉說:“我去瞧瞧祖母。”
崔婉跟上步子,“我也陪你一起。”
兩人剛出前廳沒多久,便被人從后喊住。
“八姑娘,九娘…九姑娘。”
鄭青陵氣吁吁地從后面追上來,額頭因為走得太急,天兒又熱,已經冒了層細的汗,他卻沒去管,嚨滾了滾,啞著聲音喊們。
因為府有人去世的緣故,他今日穿了草白的圓領袍,人瞧著還是瘦的,那雙眼卻亮的出奇,有一點,剛來時英姿發的那個味道。
崔窈寧和崔婉同時停下步子。
崔婉知道鄭青陵是過來找九娘的,看了眼,主提出先去前邊等,給他們留下說話時間。
崔窈寧朝微微點頭示意,這才轉頭看鄭青陵,眼神清明,欠行了一禮,“世兄。”
他們一個站在廊下,另一個站在前廳正門,和初次見面那晚一樣的位置,人還是那個人,烈日還是那個烈日,心境卻早已經不是當時。
鄭青陵不知為何,忽然覺得一陣酸。
年的喜歡熱烈真誠,堂皇正大,也因此,像大火席卷了整片樹林,久經不熄。
那時他意氣風發,滿心歡喜地等著將最的花移回滎,何曾想過會有今日境?
多荒唐?
多可笑啊!
鄭青陵微微垂眼,不敢讓自己的失態出分毫,如今他們這樣的關系,任何話都沒了意義。
甚至于,只會給帶來困擾。
說得那樣清楚,把一切真相淋淋的撕開給他看,他又怎麼好意思再將拖泥潭里?
鄭青陵往后退了幾步,恪守著禮節,輕聲說:“我是來辭別的。”
崔窈寧吃了一驚。
鄭青陵看著的神,忽然苦笑出來,“九娘,請原諒我這麼冒昧的喊你,難道在你心中,我就是是非不分到了這個地步的人嗎?”
“我承認,從前因著六姑娘的話對你產生了一些誤會,可那日了解過后我便明白自己錯了,我不求你原諒我,只求你別把我想得這樣壞。”
“六姑娘去世,我是很意外,可我也沒想過會是你做的,我只是…只是來同你辭別而已。”
鄭青陵說著,眼里流出幾分委屈,憋屈的同時,不知怎得想起了那一日。
原來這就是被人冤枉的滋味。
果真不好。
他心頭愧不可言,許久低低說了聲:“抱歉。”
這一聲歉意來得莫名。
崔窈寧卻清楚他在為那日的事道歉。
實際上,事過了這麼久,已經不在意了,那時的委屈、不舒服也早已經隨著時間消逝。
在意鄭青陵時,才會在意他的看法,才會因為他的話和作而影響到自己的,不在意他時,他的看法又與何干呢?
崔窈寧心平氣和地看著他,也沒說原諒。
這時的無法替那時委屈的大度說不在意。
挽了下臂彎間落的披帛,平聲解釋:“我只是訝異于你突然離開,沒把你想得那麼壞。”
自始至終都知道鄭青陵不是什麼壞人。
他只是被養得太好,有些不涉世事的天真。
事實上世家子大多如此,他們未曾見識過世間險惡,尤其男子以更甚,被母親親族保護得很好,只要不涉及人命,也隨他們各種玩。
崔窈寧也不覺得自己比他好到哪去。
因此,并沒有過多苛待。
鄭青陵看著,忽地一下笑起來,“好吧。”
他咧起,眉眼間又有了幾分年俠氣,靠著門說:“我準備回滎啦,想來想去還是來見見你,但愿你不會覺得我在死纏爛打。”
崔窈寧笑了笑,“不會。”
鄭青陵就又笑起來,他朝擺擺手,示意了下前面,“好了快去吧,八姑娘在那等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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