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勖方才的確是迫了，可他并不是想讓為難，而是為了讓清楚明白地做出自己的選擇。

不了解個清楚明白就不選擇，只能算是稀里糊涂地順勢而為，過后一旦了解真相，便會后怕、后悔，往后再遇上類似之事便會猶豫不決。

他帶兵這麼久，素來喜歡將丑話說在前頭從不做那畫餅充、梅止之事。的確會有人因此離去，可留下之人莫不心堅韌，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在做的是什麼，他便有了一只可以以一當十的親兵。

韶音還很年輕，許多事只是憑借一不計后果的本能去做。譬如在醉香樓路見不平便鞭打刁云和趙洪凱，固然是天勇敢，可也還是有不知輕重的因素在，這便不是真的勇敢，只能魯莽。

可昨日便不同，已目睹了刁云之悍勇，卻仍能冒著命之危沖兩伙人的白刃之中護住上云，這便是清楚明白地選擇，是真的勇敢。

再如今日，若他不與將長生道的是是非非講個明白，也會救上云，可這樣的舉只是出于本的純善，是經不住世事打磨的世道險惡，這純善遲早會被往后的疑心和后悔消磨殆盡，人反倒了麻木不仁之徒。

勇敢、善良、正義……這些品行應是一種愿意也有能力為之承擔后果的選擇，而非天。

李勖心中清楚這個道理，可他素來不善言辭，一時也想不出合適的表達，沉了一會兒只好道：“我只是覺得應該將知道的都告訴你”

屏風后的早已撐不住眼皮，一連瞌睡了好幾次，聞言只是用濃重的鼻音含糊地應了一聲，之后便陷了沉沉的睡夢。

大概是累極了，竟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李勖啞然失笑，他方才竟然不由自主地用練兵的心法對待，此刻想來頗有些稽，若是被知道了，不知會不會又氣得不搭理他

韶音綿長的呼吸聲帶著些許催眠的力量，令李勖亦有了困意。他甚白日安眠，戰時晝夜行軍，也不過是就地打個盹便能恢復力，這一年多的承平時日于他而言已算是優哉游哉了，日日吃得飽睡得足，渾上下憋著一使不完的力氣，午后也毫無倦意。

如此睡過去實在是浪費，李勖心里這般想著，漸漸闔上了雙眼。

這一覺黑長香甜，二人齊齊醒轉來時，窗外已黃昏。

韶音舒服地了個懶腰，自覺出了一的熱汗，便將被子掀掉騎在下，依舊賴著不愿意起來。

“悶死了。”

秋老虎的余威烤得室一片蒸熱，睡在最里，又有屏風隔擋，是以一點涼風也分不到，委實是悶得。

李勖的聲音涼涼地傳過來，令韶音的靈臺恢復了一線清明，他極既然地接的話“將屏風去了吧。”

第32章

韶音下意識地想要說不，話到邊卻又遲疑了一時之間，似乎找不到什麼正當的理由拒絕他的提議。

“你討厭我麼”

他察覺到的遲疑，忽然問道。

這話聽起來頗有點像是另一個問題的第二種說法，“你喜歡我麼”

一熱緩緩地漫上韶音的臉龐，用手一捂，果然是熱的使勁晃了晃頭，之后才想起來他看不到，便小聲回答道：“不討厭。”

“還怕我麼”那男子繼續平靜地追問

“不怕了”

他一鼓作氣，乘勝追擊，“那今晚便將屏風撤去好嗎”

“……我睡覺很不老實，若是撤去了……難免會尷尬。”

就像上次晨起那般，睡夢中將被子搶到懷里摟著，不覺衫松弛，大都出來了也不知被他看去了多。

李勖的眼前閃過了白花花的一片，亦覺得周一并燥熱起來。他抑著聲音道：“我們是夫妻，沒什麼好尷尬的”

“夫妻也得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韶音咬著反駁他，腦子里閃過的盡是兒時阿父阿母在一時的親昵場面。

也是一年夏末秋初燠熱天氣，與阿弟和表姐阿泠一玩躲貓貓，到了躲藏，便躡手躡腳地溜進了謝太傅的書房，躲到了一架懸掛起來的獨榻之后。謝太傅正凝神臨一帖《乙瑛碑》，并未留意到躲在屏風后的兒。

謝夫人進來給他送冰蓮子羹解暑，韶音便驚訝地發現阿父極其自然地攬住了阿母的腰，將阿母抱在了自己的懷里……那時候的見到父母親昵只覺得打心眼里高興，便捂著樂出了聲。

阿父阿母頓時分了開來，滿臉都是尷尬，見孩子兩只乎乎的小手捂著，正看著他們笑得眼睛彎彎，又雙雙看著彼此大笑起來。

還有許多次，當著孩子的面，雙親舉止雖合乎禮儀，神言談卻流出自然的親昵和關懷之意，那時候的韶音最喜歡看父母如此他們笑便也跟著傻樂，整個人也不知道為了什麼而歡喜。

此刻想來，卻是忽然覺得有些赧。

“那是在人前”，韶音聽見的夫君輕聲糾正，“人后自可不必如此”

“君子慎獨，人前人后自當如一。”

仍巧言反駁他，話落卻心念一，忽然聲道：“你喜歡喝冰蓮子羹麼”

李勖一怔，隨后誠實答道：“我沒喝過，如果不是很甜的話，大概會喜歡吧。”

“那……改日我教廚下做了給你送到營中解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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