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李勉被這一句話罵得臉紅脖子,兩只拳頭攥得死,盯著呼呼地直氣
“呦,難不你還想打我我說錯了麼,你就是個要人沒人、要本事沒本事的窩囊廢!”
趙氏的潑勁兒也涌上了頭,李勉還沒手,倒是先被推了一把。
“給我滾回去,在這丟人現眼!”李勉用胳膊擋了一下,回手又推了一把,將趙氏推了個趔趄。
“好、好,你打我!”趙氏連滾帶爬地從席上站起來,紅著眼睛指著他,“在外面沒本事就只能回窩里橫,人家欺負了你你屁都不敢放一個,只敢沖著我撒氣你多大的能耐!”說著連鞋也不顧穿好,趿拉著便跑出了門去。
豹兒見父母爭吵,頓時嚇得哇哇大哭,趙阿萱那兩個孩子一聽他哭也跟著嗷嗷直,一時間,屋里老老的哭嚎聲全攪合在一,聲音大得險些將屋頂掀翻。
“別哭了!”
李勉忽地站起來,沖著豹兒大吼道
豹兒頭一次見到他阿父如此,頓時嚇得噤了聲,荊氏和荊姨母也齊齊止住了嚎,雙雙用哭得干涸發紅的老眼瞅著他。
李勉是個三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悶葫蘆,比他阿兄李勖還要寡言語,為人也木訥老實,鮮像此刻這般聲大嗓地說話。
他方才也是被趙氏鬧得實在沒了臉面,一時惱怒便發作了出來,此刻見滿屋人都詫異地看著他,膛里那氣頓時就有些再而衰、三而竭的跡象了。
李勖早就說過,以他的才干也只夠在軍中做個小卒,若是非要提拔他當個軍,那便是既坑了他,也坑了跟著他的兄弟。
李勉雖不聽這話,心里卻是服氣
他也清楚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原本就不是個沖鋒陷陣的材料,也沒有那個金戈鐵馬建功立業的志向只想靠著打漁砍柴度日糊口,過婆娘孩子熱炕頭的小日子,是阿母非要他跟著阿兄混,一心指著他也能混個一半職做做。
他格向不擅與人際,在軍中本就不自在,之前做小卒時還好,自當了隊主以后便是日日不安,人家一看他他便覺得渾上下都不得勁。這回丁部驟變,他一夕之間做回了小卒,這幾天也聽了不閑言碎語,心里雖算不上舒坦,倒也樂得踏實。
這些大實話雖說丟人,可他就是這麼一個人,就是死他他也變不第二個李勖。
李勉想到此也橫了心,只垂著腦袋道“阿趙說得對,我就是個沒本事的!我既沒有當的能耐,也沒有當的心思,就是給我個將軍我也不會當!阿母又不是不知道我,又何必為難阿兄戰場上刀劍無眼,我們軍中的長都要先士卒,頭一個殺上前去,我沒那個膽子,還想要多活兩年,阿母莫要再我!”
他甕聲甕氣地發了一通老實人的啞火后便也走了,徒留荊氏眼神呆呆地放空,真個是哭無淚。
以前家里窮,荊氏省吃儉用,將牙里結余的那點銀錢都用在了他上給他做小灶,盼著他長高個,給他請先生,盼著他也能讀書走仕途……結果可倒好,錢都用在了他上那板和仕途卻盡被李勖這個砍柴賣草鞋的繼子所得,荊氏一番苦心付之東流,只能長一聲短一聲地嘆氣怪命運弄人不淺。
說一千道一萬,兒子是個爛泥扶不上墻的,這個做阿母的再怎麼著急都沒用!
荊姨母眼見阿姐蔫了,李勖從始至終還沒說幾句話,更沒出半點有關趙化吉的口風,當下便又急了,正要開口說點什麼,卻被李勖出言打斷。
他說得煞有介事:“軍法無,上到將軍下到小卒莫不一視同仁,即便是我,若是犯了和阿獠一樣的過錯,也同樣難逃責罰。”
荊姨母當即哼了一聲,“那軍法是你定的,還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拿這些冠冕堂皇的話糊弄我,我是個婦道人家不假,可我不是個糊涂蟲!”說著白了荊氏一眼,荊氏這才明白這句糊涂蟲說的是自己,一氣之下便使勁扯回被坐在屁下的一角,撇著扭了臉去。
李勖微微一笑,“此番丁部罰,我這個主帥亦有失察之責,為此已罰俸三月。全軍上下,唯有阿獠一人未牽連,將士們為此已有頗多議論,我雖有心照拂也是無能為力,盼姨母諒。”
“未牽連”荊姨母嗓音尖得像是被踩了尾的耗子,“阿獠都被你打得丟了半條命,還要如何牽連!”
故意將趙化吉缺勤一事和丁部大比失利一事混淆在一,擺明了不講道理李勖沒耐心與繼續糾纏,只沉聲道“軍務歸軍務,兄弟還是兄弟。阿獠傷我亦擔憂,正好明日休沐,我準備攜十七娘一道過去探,不知府上可否方便”
荊姨母鐵青著臉沒吱聲。
久未開口的刁氏從這話里嗅出一轉機的味道因就跪直了子,拘著禮淡淡笑道“若得表兄表嫂移駕,阿獠與我自然不勝欣喜,還早些上門,咱們一家人把酒言歡,也好共敘天倫手足之。”
阿萱也著李勖笑道:“正好我這幾日都在娘家,還記得表兄從前最吃我燉的鴨羹、喝我釀的桂花酒,明日若是表兄過府,阿萱便親自下廚,咱們兄妹也是許久不曾在一用飯了。”
李勖的眸自上一掠而過,明月別枝般忽地落到韶音面上
韶音也正笑地看著他,只是那笑意浮于表面,看起來像是未來得及涂抹均勻的胭脂一般敷衍,兩片紅間齜出來的一排小白牙閃著寒,笑得有點像是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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