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之際，腦后的發被人輕輕地，他的下頦墊到了的額上，胡茬略有些扎，“嗯，說吧。”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是好了。”

清了清嗓子，開始口齒清晰地講述心事。香囊中的獨活草，阿泠表姐的信，此際的種種不適，往后的一應擔憂，閨中的無憂時日，郎艷獨絕的王氏九郎……毫無瞞，一樁樁一件件說給他聽。

李勖靜靜地抱著，終于明白方才在哭什麼，原來還沒有放棄離絕的念頭還在回與不回之間、在自己的夫君與表哥之間猶豫不決。

拿不定主意，竟然還想向他問計！

這太荒唐了，若是帳下一員，膽敢臨陣猶疑，還大言不慚地坦心跡，他必手起刀落，將其一刀斬于馬下，絕無半分手。

韶音忽然發覺他已將自己摟得很，幾令不過氣來。

“李勖，你松開，弄疼我了。”

“別！”他沉聲喝道，臂膀牢牢地鉗著的腰，膛堅而滾燙，如一塊燒紅的烙鐵一般令人難。

韶音嗅到他上異樣的氣息，被他這句話嚇得不敢再，只小聲道：“不是說好了不生氣的麼”

他沒理，顧自陷了極長的沉默，黑暗中仍然地抱著不放，手下的力道極大，像是克制在將撕碎的邊緣。

韶音不敢再說話。隔著兩層薄薄的衫，能到他一下下有力的心跳，一個念頭忽然躍上心頭他的心也會覺得疼麼

這念頭剛一起，便忽然有些后悔說了方才那番話。

良久，他緩緩地松開手臂，終于放開了，再開口時的聲音已恢復了平靜：“我知道了。”

睡之前，二人已分別躺在了各自的位置，中間像是隔了一扇無形的屏風。

李勖告訴韶音，“我有要事與太傅相商，此事絕，萬不可外泄，因此需要逢春親自跑一趟。他后日一早便會，給家里的禮我已著人備好了，你看看有無不妥，還需要添些什麼，都一并置備了吧。”

他備下的禮雖算不上貴重，卻件件合宜，一看便知是用了心的。家中各房的叔伯、母家的眾位長輩，每個人都沒落下，依照他們各自的喜好，相應地備了面的拜禮。

謝王兩家人口蕃盛，是祖先世系、職流品、姻親避諱這些瑣碎之事便形了一門專門的學問，做牒譜學。有人窮經皓首、專鶩此道，憑借著對世家大族牒譜的了解為人獻策，竟也能謀得個一半職，甚至青云直上，可見此中事之繁雜。

尋常外人不知大族底細，很容易在禮數上犯錯。李勖不將這些弄得一清二楚，還將每個人的喜好都掌握得大差不差，可知是費了不功夫。

他日日忙于軍務，又不是個喜歡際之人，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這麼周全妥帖的。

謝候這日多云風，碼頭附近的淺灘上已遍布著大大小小的戰船，桅桿、風帆被拆卸下來逐一檢修，有的船艙被整個倒扣過來，從底部修補水之。

堆的木料被油紙蓋著，有的已經泡好了桐油，很快就會為艙中的一塊底板或是船舷上的某個部件。

新木與油漆的味道蓋過了江畔的腥風，聞起來令人心口不適。乒乓的敲擊聲如同急的鼓點催著征戰的時辰，京口人早習慣了這樣的聲音，都知道大軍出征之日不遠了，韶音卻是頭一回見到這樣場景，忍不住一看再看

李勖曾饒有興致地為講述過這些戰船的種類，當時聽得昏昏睡，卻還是記住了其中一些。

那起四層、高十來丈的樓船是八艚艦，可容納千人或載貨萬斛，供大軍渡江之用；那牛皮、上飾獰厲彩繪的船只分別是青龍艦、白虎艦，船舷兩側設有雉堞，弓箭手可憑借墻擊、掩護；那些型狹窄的靈便快舟也都有各自的用，分別呼為蒼隼、先登、飛鳥，不一而足。其中遍紅赤者便是李勖最的赤馬舟，據說此舟行進時輕疾迅猛，一如駿馬飛馳。

這些戰船不知已服役了多年，上遍布麻麻的箭孔和刀斧砍斫后的痕跡，一艘赤馬舟的尾部已被大火熏燎得焦黑，不知還能不能再用了。

木石尚如此，何況之軀。

李勖已走上了甲板，只留給韶音一方寬闊的肩背，他輕聲與謝候說了句什麼，末了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金尊玉貴的年郎君早已在心里崇拜起了這位草莽出的姐夫，頭一次他之托便領了份這麼重要的差事，雖然只是送信，可信中的容卻舉足輕重，他激得漲紅了臉，眼角眉梢俱是意氣風發，一時沒有留意到阿姐和姐夫之間的異樣。

他那條油漆彩繪的舴艋舟嶄新得與碼頭上的戰船格格不，李勖準備的箱籠堆了大半條船，每一件外頭都裹好了防水的油布，細致地做了編號。

韶音的目從這些東西上面一一掠過，心里忽然有了一個猜測。

這些東西想要置備齊全，沒有個十天半月是不可能的，李勖提前教人準備下了這些，或許一開始并不是為了謝候這次的行程。

新婚之夜，韶音將自己的打算告知于他，他出乎意料地沒有多說什麼，當即便同意了。或許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意識到是認真的，想的還是三月之期一到便雙雙歸寧，因此才提早置辦了這麼多的東西。

東方現出曙，晨霧將歇，正是當風鼓棹的良辰。

哦豁，小伙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