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勖”，韶音的聲音輕得像是噙著他的名字，“如果換做是你，你也會像他那般行事麼”

“我不是他”，李勖不愿當著的面對那個素未謀面的男子置半句微詞。

他在這般年紀時還只是個小小伍長，正隨著大軍輾轉各地，沙場上以命相搏，赤膊白刃拼自己的前程，無暇去想這些兒長之事。

……

京口的徹夜長談擾了王微之的清夢。

這場大病來得毫無預兆，前一晚還能滿腔怒火地吹奏“摧燒之，當風揚其灰”，第二日便有頹山之勢，從此竟一病不起、奄奄一息了。

高陵侯夫人哭著罵他是個癡兒，他昏睡中聽到這句話，心里反駁說不是癡兒，只是個徹頭徹尾的愚夫罷了。

一場大病幾去了他半條命，臥病的時日里他總是昏沉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似乎是將這一輩子的覺都給睡夠了，這些日子便常常失眠。

睡不著的時候，與隔壁阿紈相的那些點滴便不由之主地浮上心頭。王微之這才發覺，他的心里原來藏著一卷以為目的史書，這書從總角孩提時記起，直記到出嫁那夜戛然而止。他著那之后的大片空白，直得摧心摧肝、嘔數升，郁氣淤結于靈臺，令魂魄不得安寧。

天將明時，他終于從七夕乞巧那節翻閱到了盂蘭盆節的那個晚上。這一卷厚厚的史書里，似乎只有那一晚是展而笑的，其余時候，不是被他氣得雙眸噙淚忿忿而去便是惱怒地過來與他打作一團。

他從不夸獎總是吝嗇于給些溫語良言，明明那麼好哄，他卻還常常令生氣。

原來自己對竟是那麼差勁。

王微之忽然從床榻上坐起來，這個突如其來的反省令他再也無法安然躺在床榻上。他在屋地當中煩躁地踱步，從啟明微的清晨踱到曙一新。

謝候來時，正遇見王微之匆匆往出走。

“你來得正好”，王微之玉管般的雙手攥握住他的肩，雙眸亮得嚇人，“你何日，我要隨你一道去京口！”

第47章

謝候吃了一驚，“你去京口作甚”

王微之的一腔熱被他問得稍稍冷卻下來，默然凝視他一息，忽地放開了手，腳步旋回屋里。

“還回京口麼”

“自然要回”，謝候接過侍靜書奉上的一盞橘皮芼，呷了一口后頓時蹙起眉頭，呸地吐出一片蕣葉，語氣卻流出幾分欣然，“九郎，我打算留在北府從軍了，此番回來就是要與家里通個氣，阿父已經允了我，中秋一過我便回去。”

他從軍自然是先得了謝太傅的意思，而非他說的這般。

王微之不想拆穿他，只看著他笑道“此番回來就只是為了這個”

謝候一邊咀嚼茶湯中的果仁，一邊暗暗吃驚。這個表兄聰明過人，八是已經猜到了他此行的目的。

果然，王微之玉面上出一哂，語氣輕慢道“荊揚必有一戰，北府的武夫還指著這場戰事升一升職位，既已攀上了基深厚的岳家，可不是要趁機商議籌劃一番，來他個盡其用！冬郎帶回來那一船拜禮，不是已經將這份心思寫得明明白白了麼！”

他這人心思玲瓏，只是素來清高，雖名聲在外，卻視仕途如畏途，不喜案牘勞形、塵務經心之事，平生最鄙視鉆營攀附之人。

謝候早知他秉，這樣的言辭也不是聽了一回兩回，可此刻卻覺得格外氣悶，當即便又呸出一口葉，不冷不熱道“看來舅父是早就與馮毅商議籌劃好了。”

王微之連自己親妹夫的面子也不賣，聞言只嗤了聲沒有反駁，瞟著謝候腰間佩劍又道“巨本應高懸于明堂之上，香火禮拜，如尋常寶劍一般佩戴豈非辱沒祖上姑父竟也不管你，真是奇哉怪也。”

謝候好心過來探他，還沒說上幾句話就被他接連噎堵，再好的子也被惹出了一肚子火氣，當即嗆聲道“我之前也這如你這般想，還是我姐夫勸住了我。他說’寶劍若不出鞘，便與廢銅爛鐵無異，必然重蹈為人所奪的覆轍‘，這話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令我迷思頓破，再無猶豫，阿父聽后亦稱善。”

這句“我姐夫”明晃晃地刺過來，王微之咬著牙大笑，“看來武夫中也有善于賣弄口舌之輩，否則何以贅謝氏。”

“明明是尋常的男婚嫁，怎麼到你口中就了贅”謝候氣得不輕，只覺這人簡直不可理喻，冷眼瞅了他一會忽然笑道“武夫怎麼了，那武夫待我阿姐極好。”

王微之的笑容緩緩收斂，眸中那道狀若癲狂的亮隨之一道黯淡下去。

謝候見慣了王郎睥睨傲然的模樣頭回見他如此消沉頹喪，一時愣眼。思及他大病初愈，也有些不忍，覺得自己方才的話有些過分了，剛想說點什麼寬之言，卻聽他輕笑了一聲，似是自言自語道“這有什麼稀奇，這世上哪個男子會不喜歡你阿姐，待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謝候一句“你待就不過爾爾”已經沖到了邊，看著他蒼白面孔上病態的紅暈，只得又悻悻地閉了，嘁地白了他一眼。

靜書進來一碗湯藥，王微之推開了默棋遞上來的一盞林檎矪，只將一大碗黑黃的藥一口飲盡。

苦的余味后知后覺地在口腔中鋪陳開來，呼吸間溢了滿室。

他皺著眉咳了一陣，之后用白絹帕掩了掩角，“你阿姐……在那邊可還好吃住都還習慣麼有沒有思念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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