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一場鬧劇。

傅玄生忍不住仰天大笑：“李勖啊李勖，你也不過如此！你這可真做聰明反被聰明誤，沒想到吧，葬送你的不是黃土塬的風沙，而是你最悉的船和水！”

第142章

“他們還是不夠了解咱們主公，溯渭水這步棋太險，一著不慎全盤皆輸，主公向來惜兵力，怎麼可能會將主力全部都押在這一條線上。”

孟暉說著話，一刀砍了潼關最后一個秦卒，帶著隊伍登上譙樓，將繡著“李”字的巨幅牙旗在最高。

丁仲文命與他一道留守潼關，他檢點秦人留下的良弓弩和大批輜重，看得兩眼放，笑著接話道：

“孫子說，戰勢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窮也。’主公要咱們時常揣這句話，我今天算是又學到了一招。若是傅玄生沒走，咱們的渭水軍將直長安，那便是一只正兵；可是這廝沒沉住氣，他走了，那麼渭水軍就了奇兵，咱們剩下這些人才是正兵。這便是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奇正相生，變化無窮。咱們主公的謀略，夠秦人再學一百年！”

孟暉點頭道：“版津亦是如此，姚崇虎若是不去，咱們就去；他若是去了，咱們就走別的道。牽著敵人的鼻子走，令其疲于奔命，士氣未戰而先衰，這便是制敵而不制于敵。姚崇虎這一宿，不知道要恍然大悟幾次啊，哈哈哈！”

兩人開懷大笑，遠眺潼關外，山巒雄偉，秋錦繡，九曲黃河在熹微的晨之中漸漸地亮了起來，風陵渡口的野柿子累累枝，像一只只喜氣洋洋的紅燈籠。

一個時辰前，姚崇虎與傅玄生還在合力剿殺渭水中的“李師主力”。

這只隊伍的作戰風格符合姚崇虎理想中漢人軍隊的作風：膽小怯懦，臨陣畏敵。他們既不敢棄船登陸，又找不到突圍的方法，只能一窩蜂地在狹窄的隘口仗著渭水湍急和艟艨艦堅固的優勢，暫時在其中躲避。

秦軍在岸上高聲陣，晉軍不予理睬，船隊在水中結堡壘，一枝枝冷箭順著擊孔嗖嗖地往出冒，準頭還都不錯，近前的秦軍一批接一批地往下倒。

一枝鳴髇箭破空而來，在姚崇虎的氈帽旁發出銳利的哨聲，被他一把抓住，咬牙切齒地折兩半。

他的緒在這一夜之間大起大落，已經不了一點撥，這枝不知死活的小箭猶如在干草堆上跳舞的火星子才著一點邊，就已經徹底引燃了姚大司馬的騰騰怒火。

姚崇虎腮邊的橫幾下，怒喝了一聲“駕”，竟然不畏深水，拍馬奔湍流之中。他在距離晉船十幾丈遠勒馬，掄起臂膀，將手中的狼牙棒猛擲而出。

那狼牙棒重逾百斤，隔著這麼遠的距離，準確地砸到了最外圍的艟艨艦上。千鈞之力當頭而下，狹窄的小舟立時被砸癟，水流紅了一片。

姚崇虎鼓目大笑，高聲道：“結浮橋，給我將他們砸餅！碎一船者賞千錢，誰要是碎了李勖的船只，賞黃金千兩，封爵萬戶！”

話音一落，秦軍爭前恐后涉水架設浮橋，很快便貫通了南北兩岸。

當秦卒抱著巨石和狼牙棒跑上浮橋時，晉人的船隊終于有了靜。

外圍的船只紛紛調整方向，結了一個大圓環，里側隨之而，很快形了一環套一環的同心圓。這些同心圓開始不斷地向外擴張，即將靠近岸邊時又忽然回。反復幾次，將秦軍看得一愣一愣，不明白漢人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姚崇虎不敢相信李勖的主力這麼快就黔驢技窮了，心里一直都犯著嘀咕，懷疑李勖會有什麼后招，見此異急令底下人停手

南人擅長水戰，與陸上作戰一樣，陣列五花八門，講究甚多，他疑心李勖是要故意引秦軍上浮橋，之后再發起攻擊。

皺眉看了半天，那同心圓開開合合，看到他雙眼發暈也沒看出什麼名堂。

姚崇虎耐心耗盡，剛要命人砸船，看著晉人排列整齊的集船只，心里面忽然靈一閃，大笑道：“算了，咱們也省些力氣，你們都把石頭撂下，給我往他們的船上潑油！”

渭水下游很快充斥了刺鼻的桐油味道，晉軍艟艨艦的牛皮外油锃亮，只欠一點火就能熊熊燃燒起來。

姚崇虎正要下令點火，晉軍最中部的那艘艟艨艦忽然出一只小旗，朝著他打起了旗語。有人大聲朝外喊話：“慢著！姚大司馬饒命，我們投降！”

姚崇虎角一咧，擺手示意火箭卒暫停，自己從箭筒里出一只鳥龍鐵脊箭，左手握了弓。

“投降可以，教李勖出來，面縛輿櫬到我面前，我自會降。”

姚崇虎并不相信李勖會真降，即便真降，他也不會留著這麼一個心腹大患，只要李勖一出現，他就會一箭穿他的嚨。

晉軍磨蹭了一會兒，中間那只艟艨艦從頂部打開，一只銀閃閃的腦袋猶猶豫豫地冒了出來。

連同姚崇虎在，所有的秦軍都睜大了眼睛，一不地盯著那只銀的兜鏖。戰將近一年，他們都想看看那個李勖的漢人將軍到底生得什麼模樣，是不是真的一個頭有別人兩個大。

——坊間傳聞，李勖之所以狡詐多端，是因為他腦袋里比旁人多長了一顆腦瓜仁。

令秦軍失的是，李勖只出了兩只眼睛就不肯再往外冒了。

只聽他大言不慚道：“姚大司馬，教你的弓箭手退后！戰死是死若投降也是死我將為國死戰！”聲音頗為清朗，聽起來不像是個驍勇善戰的名將，倒有點像是個清雋讀書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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