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里大聲嚷嚷著“報仇的時候到了!”“穿金戴銀,一定是妖的兒子!”“殺了這小孽障!”
靈奴聽見張猷似乎在哭喊,“靈奴騙人,這襦不是寶貝!”
靈奴也在車里哭喊,“嗚嗚嗚,我沒騙你,它就是寶貝!”
張猷的聲音似乎極為驚恐,聽起來不像是人聲他尖嚎啕:“我不是靈奴!他在馬車里!你們認錯人了!”
靈奴也在車里嚎啕:“他是張猷,我才是靈奴!你們認錯人了!”
……
他將嗓子都喊啞了,沒人能聽到他的喊聲張猷的聲音也聽不見了,只有一種低沉而細碎的嘈雜聲自巷子口遠遠地傳來,聽起像是有千上百只的黃夫人在進食。
靈奴像是一只可憐的秋蟲,小小的子地附在車壁上發抖,里不時發出幾聲比蟲鳴還低的嗚咽。
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一個人從外頭掀開車簾,一把將他抱走了。
那個人此刻正齜著一口黃牙,沖著綠眼睛的鮮卑人笑道:“這可是吳郡張氏的小郎君,你多再給我添點。”
末那樓抬起靈奴的下頦,目挑剔地附在他左臉的疤痕上語氣頗是不以為意:
“吳郡張氏沒聽說過。別以為我不知道,江左早就變了天,就算是瑯琊王氏、譙國何氏又如何,也就是陳郡謝氏還能多賣些錢!別說什麼吳郡張氏,就是皇宮里的司馬氏,價錢也都一樣,除非他姓李!”
他說著拍了拍靈奴的小臉蛋,笑道:“你若是姓李,我肯花一千金買你,你姓李嗎”
靈奴的眼睛和都在一瞬間張得溜圓。
“我若是有那個本事如何還會做這樣吃苦累的營生,皇帝早就將我請到宮里當宰相了!”牙販嬉皮笑臉地湊到末那樓邊,什麼吳郡張氏都是他信口胡諏,一切不過是為了抬價罷了,既然末那樓不為所,他只好又道:“你看看這,說是宮里的皇子都有人信。”
末那樓其實一眼就看上了這個小牙,他面上不聲,繼續問道:“你幾歲了”
“五歲。”
“嗬,才五歲,長得不小!”末那樓將靈奴拎起來,抻值了胳膊細看瞥了眼牙販,搖頭道:“年紀太小連端茶倒水都不會。”
靈奴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五歲的是李杲,張猷兄應該是七歲才對,“我記錯了”,他大聲道:“我七歲!”
牙販正要反駁末那樓的價,一聽這話頓時笑起來,“就沖這個機靈勁,老兄多添我一,好歹教我賺回個口糧錢。”
末那樓盯著靈奴的,忽然住了他的下頜,手下一用力,靈奴的便不由自主地張開。末那樓的綠眼睛放出兇,“牙都沒長全的小崽子,敢說謊,掰掉你的牙!”回頭沖著牙販不耐煩道:“半個月后到賬上領錢。”
牙販見好就收,不敢再討價還價,趕著車漸行漸遠。
靈奴站在綠眼睛的鮮卑人旁邊,目送著一車漢家小兒遠去忽然一扁,搭搭地哭了起來。
“小東西,再哭,我掰掉你的牙!”
靈奴管不住自己的噎,只好用臟兮兮的小手捂住了。
末那樓圍著他左看右看越看越是滿意,宮里的貴人托他留意一個小郎,過了這麼許久,一直都沒有到合適的,這個張猷從天而降,可是解了燃眉之急。
“別哭了,你遇到了我,就算是遇到了救星,往后吃香喝辣,有你的好日子過!快過來,跟我一起走!”
“嗚嗚嗚……你……你要帶我去哪里”靈奴被他拽得直趔趄。
“去哪里……”末那樓笑起來,手指著前方的三座高臺,“你看那兒好不好看我帶你到那里去福。”
三日后,靈奴來到一個寬敞又溫暖的地方,洗了澡,換了干凈的裳,還吃到了離家以后第一頓飽飯。他現在已經知道了,原來中間的那座高臺就是大名鼎鼎的銅雀臺,而他之地,做“侍司”。
今日晨起,靈奴沒有吃到早膳,肚子得嘰里咕嚕。
屋里的大人笑著告訴他,“今天是你凈的大日子,不能吃早飯,忍一忍,一輩子的飯就都有了。”
靈奴不解地皺了眉頭,“凈是什麼意思”
第149章
鄴城雖是陪都,王宮卻比宮華麗許多,這里沒有經過氐人的踐踏,一磚一瓦都保存完好可謂幾步一景。
中原的深秋在這座魏武故城里暈染開千層錦繡,慕容康卻無心欣賞景,他面孔繃,一路腳步匆匆進后宮,直奔皇后的寢殿毓秀殿。
與一般的皇帝不同,慕容康的后宮里只有一位皇后可足渾氏,他們自一長大,意深厚,按照漢人的說法做青梅竹馬。
若非登基為帝,若非形勢所迫,他們或許真的會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過,自從前日迎娶了北魏公主元氏之后,這一切都已經不可能了。
慕容康的腳步止在毓秀殿外,在寒風里做了幾個深呼吸,方才悶著頭走了進去。
“臣妾可足渾令華參見陛下。”
三日不見,可足渾氏臉憔悴,上仍穿著迎娶北魏公主那日的皇后儀服。走下臥榻,在門口對著慕容康行三跪九叩的大禮。
“令華!”慕容康心里一痛,趕將扶住,“你我之間,何至于此!”
可足渾氏將他推開,執拗地行完了大禮,起后仍垂著頭,視線落在慕容康襟上,輕聲道:“天氣轉涼,陛下再繁忙,也該記得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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