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因著偏寵,小時候就把老三領到了跟前將養。二房夫婦溫聲溫氣的,也沒個意見。
旁的幾個公子都按照字輩,謝宸、謝宜、謝宥往下排,唯獨老三,謝老太傅凈手燃香半日余,方給起了個謝敬彥的名字。彥也,德才與容俊兼備。敬者,風吹草,云卷云舒,自然之敬。
這名字聽得大夫人湯氏酸了二十年,好在痛快的是,老太傅竟把筠州府破落魏家的長,訂親給了老三。在盛安京中到都盤錯節的講門路,那般一個毫無指靠的魏家,能得什麼助力?
還不如就飴淳公主選婿呢,起碼人董妃在皇帝跟前得臉。
湯氏倒要看看那魏家小姐是個什麼模樣,一時噙了噙角,頗有些看戲之意。
倒是盼著這樁婚事能。
第7章
謝府之大,一路回廊旋繞,無不著高門顯爵的華貴,卻又并非那種空浮的奢,乃是凝著書香考究的。
魏妝門路地跟在茄婆子旁,不知是否前世走得多了,現在這樣打量,倒分外平淡,沒有太多波瀾。
就好像適才乘馬車經過錦犀街時,有一家燉大鍋的食肆,客人初見整鍋香料撲鼻的牛,只覺著饕餮味,嘗多了便不覺驚艷了。
非要說有波瀾的話,也只因想起了那十多年來在后宅癡心枉付的磋磨,心底涌起一畫面拂過般的恍惚。
只是一夜過去,竟已記不太起來謝敬彥的模樣細節了。
唯記得他好看,清凜,謀略如沉淵。還有旁的呢……似沒了。
罷,好事,既都重生,自此便將與他那些過往都拋棄吧。
魏妝正準備往舒霞筑拐去,被旁邊莫名犯嘀咕的茄婆子住:“姑娘,走過方向了。”
茄婆子注意一會了,按說這從六品屯監魏家的小姐,該是頭一回來京城吧。可是瞧瞧白天鵝般的頸子,水眸璨璨如含,卻分明并無生怯,反而對各廊子走得格外自然。也不看瞄的,端莊之姿比京中的其他貴都不差。
眼看魏妝走錯了廊,茄婆子這才心里好點——怕是姑娘家裝,裝過頭跟丟了。
“哦,初次府,不識方向,謝嬸子提醒。”魏妝大言不慚地編個理由。
一時了然,這時的羅老夫人尚且住在東向的院子,后面才因上了年紀、氣虛燥,便在陶沁婉的提議下,搬去了舒霞筑。
——那賤人,左不過是為著多見謝敬彥幾次面。
虛偽造作,心口不一,魏妝早就想說了。
奈何從前心,到底尋思陶家蒙冤,忍了又忍。沒想到最后卻好心換歹報,設計陷害自己!
今世倒也不必苦命鴛鴦,就全那空有傾城卻無心寡的左相罷。
魏妝微微閉了閉眼,紅抿起。腦海里浮過適才的那盆黑牡丹,墨紫中著灼艷的花瓣,中間的花蕊卻金黃璀璨。
的心對自己可以暖熱,倘對那些算計之人,便從此是朵黑牡丹花。
后的沈嬤也隨上前,跟著走去了瓊闌院。
*
正中廳堂里,羅老夫人聽得稟報,喚一聲“來瞧瞧”。
魏妝邁步進去,打量一眼,皆是張張悉卻更年輕的面孔。
但見羅老夫人端坐于八仙椅,榮威儀,面中著一抹倨傲,瞇起細長眉眼,仿佛在看人又仿佛在放空。
左側上首分別坐著大房的老爺謝征與大夫人湯氏,二房老爺謝衍去史館當職了,只有二夫人祁氏坐著。
右側便是大夫人司馬氏,還有幾位嫡出庶出的公子小姐。
皆是大房的人。
二房老爺謝衍專研學問,無關風月,唯就娶了夫人祁氏,生下謝敬彥一個獨子。獨子早早又被老夫人要去邊教養了,是以二房人丁最簡。
這位前婆婆祁氏卻是個貪懶的,其實祁氏有能力,但平素只顧著護養自個兒的形容貌,旁余之事能避則避。最聽人表揚貌相好,才能生出謝三郎那般雅俊無儔、驚才風逸的兒子。
偏大夫人湯氏視二房為眼中釘,最給祁氏找不痛快,祁氏不甚煩擾。
前世魏妝剛嫁謝府,對一應關節還未悉,祁氏就迫不及待地把事務全推給了。魏妝為了取悅謝敬彥,討好公婆,也為了能說服外頭詆謗的流言蜚語,愣是熬夜秉燭學著持,連在孕中月子也不曾怠慢過。
現在想來,真真是個傻瓜啊。
便算作一場經歷,前車可鑒。
魏妝疏開袖擺,對羅老夫人端端鞠禮道:“筠州府魏家長魏妝,前來給老夫人賀壽。見過幾位長輩,也問兄嫂姐弟妹們安好。”
的嗓音天生婉,似能蔓蔓啟開人心扉,一時吸引來數雙打量的目。
但見一襲淡綠銀折枝錦蝶罩,撒花百水,腰肢纖盈微步莊儀。尤其一幕青如云,襯著那香玉的臉龐,櫻如同含了朱丹,煞是一副筆墨都難描的瓊姿絕。
嘖……
看來筠州府地方的水養人吶,區區一個從六品小家的姑娘養得如此娜。
而這娜之中,卻又斂著一微不可察的端淑大氣,頗有巍然沉穩的氣度。
再看那屈膝鞠禮的作,連細節都與當下京都貴族間的考究相合。這要沒點兒用心,遠道而來哪能初次就做到位?確是個有心機的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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