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沈嬤聽得戰戰兢兢,一貫只見謝三公子雅人深致,何來如此嚴酷手段。
覺一張臉都快要掛不住了,站在竹樹后都不敢抬起頭。
場地在中心,瓊闌院的羅老夫人那邊自然都能聽到。
羅鴻爍是萬沒料到啊,這魏家姑娘瞧著矜慧的,卻能讓三郎對心篤定的照拂。
再又聽說褚家見了就喜歡,要認作干兒;去到宮廷課講,太后還說要給親自籌辦嫁妝,更著重強調別提什麼門第,好生給抬舉了份。
姑娘是有什麼福運在上,怎的誰見都夸贊。便是羅鴻爍自個,起初心存挑剔,見了面也不由得討喜,忍不住給調高了住的院落。
須知在盛安京中,就算一品也難能得到太后此等殊榮。這下,莫說是謝府了,退親一事傳出去,只怕不曉得多府上樂得接這門親事。
想到自己先前還拿門第打,羅鴻爍心里也不知是個甚滋味,后悔也不算、唏噓也無用,提都不好再提。
二房的茗羨院離得最近,那聲聲哭嗷聽得祁氏好不煎熬。
祁氏最怕人麻煩,也不喜歡瑣碎解釋。自己與兒子敬彥之間本就生疏母子,哪里還敢吭半個氣。
祁氏只是端著腰坐在梳妝臺前,攥手上的胭脂刷,頻繁不停地刷刷臉腮,刷刷左眼角、右眼角。同時問的婆子:“這可還齊整?怕是二老爺他也注意不到,還須再深些。”
兒不敢往外面瞧。心里跟沉到了谷底似的,那季度的賬本沒指了,得趕拾起應付。
婚都退了,還能怎樣。退一萬步,以三郎這袒護的態度,就算結了親,那媳婦兒都不歸自己支使。
……
傾煙苑里,魏妝則淡定視之。
坐在窗臺旁的花梨木小圓桌旁,只看著眼前琉璃杯中的桂花茶,也不知是沒曬好,還是水不夠燙,怎的覺滋味似乎不夠足。
未婚妻被人戴了“綠帽”,以謝三郎如此清修高絕、雅人深致的品,也總得找誰出出氣吧。
魏妝前日之所以敢冒昧撥,乃是篤定了以謝敬彥信守忠孝義禮,必然不會為難。而且還須看在魏家救命之恩的份上,對寬容遷就幾分。
看來重生亦是有好的,總歸與他十三載夫妻,行事作風多了解些。
魏妝沁著茶香想,左右是他謝府上的事。一個進京賀壽的外人,就不要去干涉了,要打要罰,他們自個拿吧。
第36章
魏妝原以為謝敬彥必要換馬車了, 畢竟前世兩人在車里親過后,他連車轅都換掉。
哪兒想兩天后,賈衡仍駕著那輛低調而雅適的馬車, 并沒靜,卻讓好生納悶。
前世總算是他明正娶的妻子, 什麼初初都是與他的。這一次可是早已“另有別人”,他竟還能忍得住那份潔癖?
罷了, 想到當天謝敬彥對自己的告白,本就是件不可思議之事。總不會真的誤會他能一見鐘。
既已明確退了婚, 就略過不提吧。
事鬧出來, 沈嬤很是忐忑不安。
自從被羅老夫人兼施威利了一番,也認為莫非是小姐害怕傷,而像金魚一樣把三公子推開不要。
再加上綠椒把找去, 給塞了兩大錠銀子, 說二夫人囑在課講那天裝作腹痛, 讓鴿姐兒與三郎多些相機會。
沈嬤想想也就一趟馬車的路程而已,遂答應了下來。
當天下午,三公子卻未出現, 乃是賈衡把鴿姐兒獨自送回府的。小姐回來也緒淡淡, 不作甚表。誰能想到啊,等次日三公子從翰林院回府, 竟用了懲戒。被綠椒那般一坦白,沈嬤當下臉面全無了。
倘若鴿姐兒是傾慕三公子的, 那還好說, 自己的做法, 也算豁出去全主子。是盡忠為主,沈嬤無怨無悔。
偏卻鴿姐兒不知怎麼的了, 竟然一夜之間思想全變化,對三公子果真一點意也不存。這事兒就變了沈嬤為一己貪婪之私,而發賣了自家小姐。
以謝府如此門第嚴森、治下嚴謹,一時沈嬤臉都沒掛,覺在人前都難立足了。接連兩天婦人都只在傾煙苑里活,未敢再出去面。
魏妝自然曉得謝敬彥這番作,乃是為了殺儆猴,絕了老夫人和祁氏的心思。拋開個人私怨,對男人的事作風卻是贊肯的。
一眼看穿沈嬤,偏是煎熬了兩天,眼看著火候差不多,這才著手置。
清早魏妝坐在床沿,整理了京帶來的積蓄。等到羅老夫人那邊晨昏定省結束,便譴開了三個丫鬟,關起門來,沈嬤坐下聊幾句話。
沈嬤惴惴不安,按婦人的理解,往常這事兒若鬧出來,姑娘家該哭哭啼啼好生怯了。
沒想到鴿姐兒既能吃又能睡,還勻出心思來把妝奩首飾都拾掇了一番。這會兒坐在床沿,姿窈窈嬈嬈的,細細腰肢下一彎翹兒,艷得像花仙。
魏妝抿了,語氣淡然道:“母親去得早,勞沈嬤嬤自小照拂我長大。年時繼母那一盆滾湯,差點將將潑到我,沈嬤自此怕極了出差池,便將我似小羊般圈養起,囑我外頭多風險、人心多繁雜,我故膽小怕事,一直是懦弱過頭了些。也不怪你習慣了事事不過問我,自作主張擅自逾越。然而我臨進京的那一夜,想了頗多,這人世故卻非躲著就能順遂的,須得自己迎面一腳過去,之后難題便再稱不上難。是以,這段日子以來我的事自有我主張,沈嬤怕是還不能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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