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話音落下，柏七眼神變了，沉沉的，幾乎是漫出來的心疼。

柏七將臉上的緒鎖住，從燕賓樓到現在，整個人都是繃的。

柏七開口：“問什麼？”

“他們是誰？為什麼說這些？一群連名字都不配被你記得的雜音而已。”

他音平穩坦然，不是反問，不帶探究，是一種無需多言的確認。

在此刻，在此地，什麼都不重要，最重要。

“如果你想說的話，我也愿意聽。但你并不想，對不對？”

謝政君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睛。想看清柏七眼中最深可能藏有的嫌隙，但看了很久，什麼都沒有看到。

謝政君知道自己并不需要尋求安，不需要去尋求他的憐憫或“治愈”，那只會讓柏七徒增煩惱，也會讓自己在這段關系中陷被。

那些被定義為“不正常”佐證的所謂“過去”，在心深了一種極其私、甚至帶著點冰冷質的東西。

再親的關系也經不起反復的挖掘和審視。

過多袒不好的過去就是在遞刀柄，無論朋友還是人。

無論對方當時是出于同、好奇，還是關懷，最終只會讓那些傷疤在對方眼中變得習以為常，甚至…變一種標簽，為潛在的武。

沒有人能保證這份信任永不崩塌，沒有人能保證在未來的某個時刻，付出去的信任，不會在爭吵、在利益沖突、甚至在無心的失言中，變刺向最鋒利的匕首。

這份風險不想再經歷一遭。

柏七揪揪的臉：“寶貝兒，在我面前，你只需要回答‘想’與‘不想‘就好。”

“不想。”紅翕，“但今天這些傳言也不是空來風，我確實得過抑郁癥，他們說的，也并非全都是傳言。”

柏七看到繃的雙肩下沉，清凈的面頰上近乎有一種破釜沉舟的坦誠。

燈昏黃，將沙發區域切割一個繃的小世界。

空氣仿佛凝固了。

柏七異常平靜，他腦海中飛快掠過包廂里那些污言穢語——

“有病一直關在家里”、“談家里不讓”.......

這些碎片化的惡意揣測，正在被親口證實。

柏七知道，這不是矯，也不是在試探，這是掙扎過后，決定對他敞開的、最脆弱的一道門，小心翼翼探出角。

他但凡有猶豫、震驚或者追問細節的，這道門會立刻永遠的關上。

他們的關系將會止于此。

柏七的目沉沉放在低垂的眼睫上。

現在不管什麼問題，都是對的二次傷害。

他下頜線繃，結艱地滾了一下。

柏七緩緩地出未傷的手，帶著薄繭的指腹覆上了放在膝蓋上的手背。

他的掌心溫熱干燥，包裹住冰涼的手。

“嗯。” 柏七只是沉沉地應了一聲，仿佛剛才只是陳述了一個“今天下雨了”這樣的事實。

他給予了肯定。沒有追問，沒有評判。

他的手：“我知道了。”

謝政君垂著的眼睫一一的：“我在這段關系中有所瞞，我給你道…..”

“是我非要死皮賴臉纏著你的，打著‘了解你’，‘為你好’的旗號非要撬開你的過去。”柏七搖了搖頭，“那我和那些用流言蜚語傷害你的人，本質上有什麼不同？不都是在強迫你揭開舊疤？”

謝政君間一哽，抿抿。

“他們說的也許是真的，但我更在乎的是你有沒有過去。”柏七目掃過自己的手臂上的傷，角向上扯了一下，“至于別的，都是噪音。”

“有些細節，不是我該去追問、去挖掘的，我沒有權限。那是你的過去，它只屬于你，你要好好保護它，只有在你愿意傾訴的時候才需要被及。”

柏七握住的肩膀：“我不需要知道你的過去是什麼形狀，但不等于我會忽視它帶來的影響。”

“從現在開始，你只需要告訴我，你需要什麼，哪里疼，想讓人陪著，還是想要一個擁抱，我都在，只要你愿意向我袒任何一點當下的緒，這就夠了。”

他字句如水漫過堤岸，謝政君瞳孔泛起霧氣。

原來，“當下”也能是這般滴水不的周全。

一滴溫熱的砸在了柏七的手背上。

柏七被那滴淚狠狠燙了一下。他慌忙去給，指尖帶著藥水的氣味，作顯得有些笨拙慌。

謝政君沒有失聲痛哭，也沒有失態。

連落淚都那麼平靜。

柏七用沒傷的手繞過的后背，將整個人輕輕圈進自己懷里。

謝政君沒有反抗。

他不需要知道烏云為何會聚焦，但他會在雨落下的時候為撐傘，這就夠了。

柏七的下放在頭發頂上：“還記得我送你的G0510嗎？”

謝政君還記得，以及他當時對說過的話。

——“它上的材料經過極端測試，承過巨大的應力，最終沒有折斷在天空，它帶著傷痕找到了新的形態。”

柏七說：“它有涅槃重生的好運，你也一樣。”

謝政君知道，不是每一塊報廢的材料都能為G0510，是因為遇到了可以讓它涅槃重生的人，給了它最完的形態。

亦是如此。

柏七是個很好的人，以后不管誰和他在一起，都會幸福。

謝政君心防徹底潰堤，長久繃的弦終于斷裂。

抬手抱住了他。

在對他做出狀態的確認：我很好，謝謝。

他看到了，他懂。

謝政君像長途跋涉的人終于找到了棲息之地。

長久包裹著的那份沉郁卸下，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襲來，從四肢百骸涌上，那些復雜的思緒、警惕、憂，慢慢的，顯得遙遠而模糊。

謝政君閉上了眼睛。

“柏七。”

“我在。”

“我好困。”

“睡吧，有我在。”

心重的淺淺褶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平和與放松。

很累。

一種從靈魂深泛上來的、徹骨的疲憊。

只想睡一覺。

一個不需要藥輔助、沒有噩夢侵擾、純粹因為到安全而自然降臨的睡眠。

謝政君睡著了，柏七把抱到床上，替蓋好被子，吻了的額頭。

他坐在床邊看著。

此刻的眉眼舒展，只有卸下重擔后的疲憊與平和。

他連呼吸都刻意放得輕緩悠長，生怕驚擾了這份來之不易的寧靜。

“辛苦了。”

他在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

*

謝屹川打來電話，柏七把門關上出客廳接起。

“喂，謝董。”

謝屹川擔憂謝政君的狀態：“事都理妥當了，你無需再管，換好服就和政君過來吧。”

柏七輕聲道：“可能得等會兒，政君睡著了。”

謝屹川追問：“睡著了？是不是哭了？狀態怎麼樣？”

柏七：“狀態好的，你們不用太擔心。”

謝屹川心并沒有放下：“在你家嗎？”

“對。”柏七解釋，“等睡一覺就好了，您放心吧。醒來我會立刻把送回來。”

謝屹川沉片刻：“那麻煩你照看好。”

柏七：“好。”

掛斷電話，他打開外賣件買東西。

*

謝政君睡了好幾個小時，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半。睜開眼睛，遮簾拉著沒進來一，房間很很昏暗，看著陌生又丑的窗簾緩了緩，想起來這是在柏七家。

從被窩里坐起來，靠在床頭吐了口濁氣。

眼睛干，嗓子還有點疼。

“柏七。”喊了一聲，柏七立刻就推門進來了。

“醒了，公主。”柏七打開燈進來坐到床邊上，“要不要喝點水？”

謝政君點頭：“嗯。”

柏七起出去，倒了杯溫水進來給。

謝政君一口喝完了。

柏七接過手里的杯子，轉把被子放到旁邊的床頭上。

謝政君視線追著他。

柏七問：“要起來了，還是再睡會兒？”

“起來了。”

柏七看著的眼妝，忍俊不：“也好，洗洗臉，煙熏妝不太適合你。”

“.....”

謝政君掀開被子下床，床邊多了雙新買的士拖鞋。

踩著拖鞋去洗手間照鏡子。

此刻，真想把鏡子里那個人揪出來打一頓。

早上心化的妝花了。

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柏七進來遞上卸妝包。

“剛買的，將就用。有空再和我去買你喜歡的。”

謝政君接過：“這些就夠了，不用買了。”

柏七靠在門框上：“家里備點你要用的，下次你過來還得買，我不知道你喜歡用什麼牌子的卸妝膏。”

謝政君有點無語：“你知道我下次要哭？”

柏七從背后抱住：“那我可舍不得，主要是怕你還想睡我的主臥。”

謝政君眉心一，從鏡子里看他一眼。

柏七親的臉：“洗漱完我帶你吃飯，再送你回家，家人該著急了。”

他張口咬了咬臉。

謝政君皺眉，臉：“你屬狗的？”

“那也是你的狗。”

“……”謝政君無言以對。

*

回到謝園，梁珍和謝屹川都等在中堂，哪兒也沒去。

看到他們進來，梁珍立刻迎了過來：“閨。”

謝政君神如常，梁珍捧著的臉笑問：“還好嗎？”

謝政君現在神清氣爽：“好的。”

梁珍：“吃過飯了嗎？”

謝政君點點頭：“嗯。”

梁珍看向柏七：“辛苦了柏七，快進去喝茶。”

“好啊。”柏七腳已經進去了。

梁珍把謝政君帶去了房間。

謝屹川親自給柏七泡茶，對他比以往更熱。

柏七閉口沒問謝屹川是如何理那幾個兒子的。

反正謝董容不得有人這麼議論他的閨。

柏七沒問，謝屹川卻主提起：“我查了下那幾個人的底，還真有點問題。”

柏七不用問都知道了謝屹川怎麼理的了。

謝屹川把泡好的茶湯倒進小瓷杯，推到他面前：“今天真是委屈你了。”

謝屹川言又止。

柏七看了眼手臂：“外界那些聲音，謝董也不用太過在意勞心，你們要相信政君。過度擔憂反而會適得其反。”

謝屹川頷首：“這倒也是，看見現在的狀態，我也就放心了。”

謝屹川反應過來：“政君…..你之前知道？”

柏七頷首：“知道一些。您放心，不會對外說。”

謝屹川了然，柏七沒多問，他自然岔開了話題：“對了，手上的傷怎麼樣？天氣熱，小心染。”

“差不多一月半載就好了。”

謝屹川：“多休息幾天吧，工作上有什麼事，政南去盯著些。”

謝政南在荊園打了個噴嚏。

柏七沒推辭：“好。”

謝屹川嘆口氣：“柏七啊，叔叔有件事想拜托你。”

他自稱“叔叔”。

柏七揚眉：“您講。”

“政君這孩子心思敏，以前有小瓷在，還能和拌兩句，除了小瓷，就和你最合得來，要是有什麼跟你傾訴的地方，替叔叔好好開導開導。”

柏七忙道：“您放心。”

他低聲道：“求之不得。”

謝屹川抬頭：“什麼？”

柏七道：“我說，能跟我傾訴當然是最好的。”

*

房間里，梁珍問：“寶貝，哭了？”

謝政君找服換：“你很希我哭嗎？”

“當然不希。”梁珍問，“和柏七什麼關系啊？他這麼張你。”

謝政君取服的手停住：“你希我和他是什麼關系？”

反正謝屹川那關是過了，梁珍這兒，謝政君是打算觀觀的，沒想到主提起了。

他們好像察覺到了什麼。

梁珍泄氣坐到床上，沒好氣道：“媽媽問你呢，你總是反問我，你要是喜歡他，媽媽也支持你們談。”

謝政君：“你會同意我男朋友？”

梁珍：“當然，你現在是大人了，只要對方人品好，媽媽是不會干涉的。”

謝政君又問：“你覺得柏七人品好？”

梁珍想了想：“這孩子倒不錯的，甜，能力又不差，今天還為你手，反正你爸滿意他的。但的事兒哪里說得清楚呢？對吧。”

梁珍八卦地問：“你不是去過他們家嗎？他們家里的人怎麼樣？七兄弟，妯娌多了特別容易因為一些蒜皮的小事斤斤計較的，他爸媽要是不偏心，明事理倒還好.........”

“......”謝政君真的聽不下去了，“他們家融洽的，兄弟父母都沒住一塊兒，每個人都面面，更不會因為一些小事斤斤計較，男人在外不管多有面兒，回到家照樣做飯、疼老婆，家里人都是供起來養的。”

梁珍聽了愈發覺得滿意：“你沒騙媽媽吧？”

“.....”謝政君有點不耐煩了，。

梁珍哄著：“好了好了，媽媽不問了。媽媽自己查。”

謝政君機械偏眸：“你還要查他？”

梁珍瞇眼：“看，急眼兒了你，有況是不是？”

“.....”

“好了，你要是跟他談，我沒意見的哦，需不需要媽媽給你牽線搭橋？”

“......不需要。”

柏七那黏糊的勁兒哪還需要牽線搭橋。

*

晚上的時候，梁珍把柏七留下吃飯。

飯后又留他：“家里房間多，歇下吧。”

柏七心欣喜若狂，保持矜持：“那還是算了。”

梁珍：“你手傷了，就別那麼勞累了。”

謝政君嗓子干，清清嗓子，喝了口水。

柏七立刻直腰板：“阿姨，我得回去，明天還得去醫院換藥。”

“......”

*

謝政君陪了老太太兩天。

端午節那天中午，柏七單獨約了謝政南吃飯。

謝政君不知道他們聊了什麼，柏七主告訴他會和謝政南吃飯。

周二一早，謝政南早早起來準備送去機場。

謝政君上午九點半的航班。謝政南等了半個小時眼看快到八點半人還沒起來，他去敲門。

謝政君穿著一黑長子出來，頭發盤起，很素凈。

謝政南拿著車鑰匙看著這副裝扮，問：“你不去海城了？”

謝政君轉回屋：“不去了。”

今天老爺子忌日。

謝政南站在門口：“聊聊？”

“聊什麼？”

“聊聊怎麼那麼討厭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