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珩著托盤上撕裂開的香包，將腰掛著那支取下，與之重疊匹配，同樣的針腳和花紋，的確出自的手筆。

一尖銳的刺痛，自心底向外蔓延開，讓人不由地想捶打脯，平緩不順。

他收攏香包，轉往外，上了侍者新送的快馬，沒有面見恒楚帝或皇后，出宮奔向盤山崖口。

半邊環山半邊懸崖，由于發生意外，兩面都被侍衛封住。

殷珩馬而下，著崖下不見底的深淵，臉越發沉。

大霧散去，千丈無遮擋，縱使底下是湍急的河流，稍有不慎也會碎骨。更何況，扶桑長公主不識水。

他艱難地挪著步子，著崖邊凌的車轍印，本不敢想象坐在馬車上的經歷……

該多驚慌失措。

江淵帶人巡察完崖底，回來匯報:“殿下，崖底是河流，馬車破碎木屑，馬夫和馬匹的尸，在方圓一里外的壁灘找到。另外，屬下發現馬背有異樣。”

暗衛將馬尸帶了上來，江淵掀開白布，指著馬背上的銀針:“這馬生前并未有病或者被下藥，而是馬背被上銀針導致發狂。”

殷珩雙眼微瞇，那細長發亮的銀針，不難看出，是宮中繡娘專用。

“此條盤山道存續數年，來往商賈無數，若非馬兒發狂刻意沖山，幾乎不可能出現坡墜崖的可能。屬下懷疑……”

殷珩睨他一眼。

江淵訕訕道:“前方轉彎就是佑民寺，公主用蕓娘在尚儀局紋繡時的銀針作為祭品，似乎刻意重傷馬兒墜崖下山，自尋死路。”

“一派胡言！”

殷珩突然厲聲怒吼，衛兵嚇得渾一，連忙退后了數米，生怕被殃及池魚。

江淵立馬跪下:“屬下失言。”

殷珩并不理會，而是用劍刃掀開蓋著馬夫上的白布，尸被湖水泡得浮腫，看不清面容，渾散發著惡臭，慘不忍睹。

殷珩冷冷著，面無表:“呢？”

江淵著頭皮回應:“湖泊之外是海域，公主形瘦弱，河流湍急，恐怕被沖了出去。那一片區域有大型魚類出沒，實在難尋。”

隨后翻上崖口的暗衛，將在崖底搜尋到的子飾品，呈到太子面前。

一件漉漉的外衫，約得見原本是月牙白，擺還沾有漬。

他送了許多新子，讓扔掉那件被弄臟的裳，可不愿意，其名曰，那是他拿命護著的痕跡。

一支橫截面斷開的銀簪，在水中剮蹭到石頭，變得劣跡斑斑。

說那是亡母，即便已損壞了也沒舍得丟棄，常常收在懷中追思過去。無論去到哪里，都會帶上那支發簪，替亡母看這世間。

殷珩呼吸逐漸急促，難以置信地搖頭:“不可能，絕不可能尋死！”

跪倒在宮輦前，努力在宮廷活下去，是為了庇護從扶桑帶來的婢和娘。

心中還有牽掛，怎會貿然尋死。

對啊，還有蕓娘，視作親娘的母，是愿意舍命相護的親人。

他猛得抬頭。

“蕓娘在何？”

江淵愣了一下，艱難回應:“馬車沖崖的前一日，蕓娘舊病復發，不治亡。由慈寧宮掌事宮出面，火化后將骨灰送回扶桑了。”

殷珩瞳孔猛得收，擰著鈍痛的腔，吐出一口來。

“殿下！”

江淵嚇得大喊，跟在他后的軍醫立馬掏出醫藥箱。

殷珩挪開軍醫遞來的速效救心丸，用手背去邊鮮，而后垂坐在崖邊巖石，著那深不見底的崖淵，陷沉思。

不知過了多久，天邊細雨蒙蒙。

無人敢替他遮雨，只能眼見著銀白袍衫變灰，發冠被浸，碎發垂落在額間，整個人顯得很落寞。

宮里馬車匆匆而至。

皇后遠見著懸崖邊淋雨影，心痛至極，忙讓折枝撐傘過去。

“見過皇后娘娘。”江淵與隨行一眾暗衛，拱手行禮。

皇后眉頭深蹙:“他這樣多久了？”

“殿下在此默坐已有半個時辰，屬下等不敢叨擾。”

“那也不能放任他淋雨啊！淋出了什麼病可怎麼辦？他可是太子……”

皇后話音未落，耳邊傳來“啪嗒”的響，折枝撐過去的油紙傘，被殷珩無揮落，重重砸在水洼中。

他頭并未抬起，聲音冷漠至極:“滾。”

折枝臉一白，哪里還敢停留，只能撿起雨傘，小跑回皇后邊。

“娘娘，殿下憂思過度，無法近。”

皇后看著雨中人。

崖邊巖石被雨水打得無比，稍微一不注意，就會跌落下去。

他斜坐在雨中，神不明，只能從漉漉的裳和凌的發，判斷狀態不太穩定。

從未見過太子這副模樣。

哪怕是誤判軍，被陛下責難，被言批判，被閣指責，都不曾如此頹廢。

皇后往前步，折枝忍不住提醒:“娘娘，還是讓殿下先冷靜一下吧。”

剛剛離得近，清晰聽見那聲冷然的“滾”中，含帶著深重殺意，現在的太子，與昔日在東宮里溫和待人的太子，是兩個人。

皇后眸微凝，抿了抿，到底聽從了建議，沒有邁出腳步。

“江淵，寸步不離地守著。若太子出事，你們也不用活了。”

“屬下領命。”

皇后坐回馬車上，掀開簾幔一角，看著那雨中石化的人，心中涌出不安。

“他會不會記恨本宮？”

“娘娘莫要擔憂，殿下還年輕，在熱烈的時候失去，當然會想不通，以后就好了。”

“可他從未有過如此模樣……”皇后擰著口，恨不能替他承疼痛。

殷珩從小喜怒不形于，哪怕被恒楚帝罰小黑屋，也不會表達一句委屈。

很久以后，才知道，這個兒子怕黑、怕高。但為了替爭，把苦難都熬了過去。

折枝嘆口氣:“阮公主還沒走遠，可以……”

誰料皇后面驟變。

猛得一拍桌沿，斥罵道:“太子昨日能為擋刀，明日就能為禍害江山。今后不許再提的名字，已死在懸崖下。一時失落和一世慘痛，本宮知道，太子也定會知道。”

折枝愣愣地說“娘娘能這麼想最好，天下人多得是，殿下不會一直沉湎傷痛。”

皇后用娟帕拭去眼角水珠，深吸一口氣，勒令馬車駛離。

“質子公主不可留，那個齊簾珠，本宮要給盡快定下姻緣，否則后患無窮。”

的臉微沉，眸中皆是對于這類人的懷疑和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