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甜不理解：“可話本里寫，只有不相的兩人強行婚，才會用相敬如賓來形容對方。嫂嫂與皇兄如此相，怎會愿意把對方看過賓客？”

阮今禾眸微滯：“話本是話本，現實是現實，不能混為一談。”

殷甜用手支著腦袋，沒有被說服，卻也自顧自陷沉思。

目送殷甜返宮后，阮今禾便將梁弦語帶回東宮，讓蘭香帶去披香殿。

那個殷珩曾為心打造的花園，如今也算迎來新主人了。

綠蘿見著子影，無比詫異：“娘娘，這是怎麼回事？是誰？”

披香殿曾是良娣專用寢殿，在太子妃東宮后，殿下將此殿從后妃宮殿中剔除，專用作待客。

可如今披香殿被重啟，還迎來了新人，讓實在意想不到。

“那是靖遠侯府三小姐，提點披香殿宮人小心做事，莫要怠慢貴人。”

“殿下也同意了？”

殿下上早朝前，還叮囑蕓嬤嬤，定要讓娘娘用完早膳再去赴宴，怕空腹而去，飲酒難。

“皇祖母的安排，他只能接。”

阮今禾早就整理好思緒，并未將此事放在心里，讓宮人將宮服換下。

待坐在梳妝臺前，摘取手鐲時，蕓娘從外匆忙走來，臉不太好。

“娘娘糊涂啊，你縱使決意替殿下納妾，該尋個地位卑下好拿的人。這梁小姐出自侯府，又有大長公主殿下在背后撐腰，實在不好相與。”

“我如今份是京城阮氏，商賈之，翻遍整個京城世家，都找不到比我地位還卑下的人了。”

“那怎麼能一樣！娘娘可是深得殿下寵。”

阮今禾著銅鏡中容，不自覺上臉頰：“嬤嬤不是說衰而馳嗎？與其防患于未然，不如把柴堆搬到眼前來，點一把火燒個干凈。我不想像母妃當年一般，費心思討父王歡心，最后落得個慘死的下場。”

記憶中的湘妃，麗且聰慧，有顆七竅玲瓏心，擅會揣測君心，從而步步高升，直達寵妃之位。

可即便如此，也逃不掉“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的結局，費盡心思偶遇爭寵，爭來的是父王日漸嫌棄的視線，歲月帶走了相初心，留下了厭煩膩乏。

可不想為下一個湘靈，為深宮怨婦。

蕓娘見心意已決，只能嘆口氣：“娘娘運氣差了些，每次以為柳暗花明之時，又會進難解窮巷。奴婢明日出宮一趟，去佑民寺給娘娘上柱香，求菩薩保佑，讓你的能早日恢復康健。”

阮今禾冷聲：“觀音都管不了的事，何必叨擾菩薩。”

又過一會兒，外頭宮人傳話，駕竟擺到了鸞殿。

忙去前廳迎接，福行禮：“臣妾見過母后。”

“起來吧。”

“母后忽而到訪，可是有事吩咐？”

皇后臉淡漠：“無事便不能來看你？”

阮今禾連忙搖頭：“能得母后垂憐，是臣妾之幸。”

皇后繞過，徑直往廳走去。

著擺在中央高位的送子觀音，臉上出一抹嘲諷之。

阮今禾跟著走進，看見爐上香燭已燃盡，只余下裊裊煙霧，解釋道：“皇祖母命臣妾早晚各請三炷香，臣妾還沒來得及上晚香，請母后勿怪。”

皇后轉看：“你可知，本宮今日為何會替你說話？”

“母后替臣妾說話，是臣妾之幸。臣妾心里激，不敢揣母后心意。”

阮今禾這番話答得客套圓，可不想給皇后揪小辮子的機會。

“別想太多，你雖舍命救了甜兒，但終究不是本宮屬意的太子妃。本宮今日多一勸，是因這送子觀音，實在眼得。”

行至太師椅上坐下，揭開往事：“本宮出勛貴世家，妹妹嫁侯府，兄長拜閣大學士，又由先帝親封正位中宮，一時風頭無量。可陛下醉酒寵幸宮，宮難產而死生下大皇子之時，你皇祖母也如今日這般，與皇姐一唱一和，暗示本宮該為陛下側納后妃，添丁祈福。”

“后來，如妃與德妃接連宮，從籍籍無名的才人，因誕下皇子節節高升，為頗榮寵的妃位。本宮則被宮人議論，是只不下蛋的公。母后大張旗鼓從佛堂請來送子觀音，責令本宮日夜上香，潛心修佛，同時將協理六宮之權，分二妃手中。”

“本宮在生下太子之前，吃盡苦頭，盡恥辱，實在刻骨銘心。今日這場戲，倒讓本宮恍惚回到過去。替你開口，也是替當年孤立無援的自己開口。”

阮今禾聽得心驚跳，沒想到皇后還有這段往事，“都怪臣妾不好，擾得皇祖母費心布置，也讓母后憂心傷神。”

“本宮與你說這些，是提醒你莫重蹈覆轍。”皇后手中珠串停滯，目哀思：“當年本宮為了懷孕用了偏方，致使產后落下不可逆轉的重疾。你還年輕，可以慢慢調養，孕育子嗣不必之過急。”

冷笑：“天子移別，是后宮人必經之路，時間會讓有獨鐘，變相看兩厭，何必白費心機。”

皇后站起來，讓折枝將錦盒呈上，盒中正放置著紅翡滴珠耳墜。

“為了這耳墜惹出許多事端，今日歸原主，算作恩怨兩清。”

阮今禾雙手接過，福行禮：“多謝母后贈禮。”

皇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著中央宮道上，那道金閃閃、華貴優雅的影，不由唏噓。

都說高不勝寒，皇后走到今日之位，經歷過多心酸苦楚，不足為外人道也。

……

夜。

殷珩白日從閣議完事，便出宮去了軍營，再回來時已是深夜。

“太子妃呢？”

“已近子時，娘娘以為殿下不歸，便熄燭歇下了。”蘭香答道。

“嗯，備水吧。”

他在軍營中挑了幾個年輕武者打拳，落得滿臭汗，打算清洗干凈再去尋。

時節已至十二月下旬，狂風凜冽，拂上寒霜，正適合在溫泉池中，松散筋骨，溫養力。

他沐浴凈后，穿著寢淌湯泉殿，赤上泡在池中閉目養神。

湯泉殿四下簾幔皆已落下，外頭傳來細碎腳步聲，殷珩并未抬眸，以為是暗過來送干巾。

子端著托盤伏跪在殿外臺階上，聲音到極致：“殿下，干巾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