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日,京中又在說,蘇小姐的嬸嬸在幫說親了。
還有孝在,本不該這麼早,但嬸嬸潘氏卻說這幾日夜夜夢到母親托夢,最放心不下,能早早定下的親事。
又道潘氏馬上找了道長卜算,說蘇小姐今年帶煞,恐傷及自,要盡快出嫁,用喜氣沖了這煞氣。
于是嬸嬸潘氏這才馬不停蹄的給張羅起來。
而這位蘇家小姐一直難忘父母過世的悲傷,心中哀慟,遂去了朝寺靜心。
這些,俞景不過都是道聽途說,但這夜在寺中后院,他見到了蘇聞琢。
當初在暗巷,朝他出手,事后他便探尋過的份,往后的許多年,俞景偶爾會見到這位小姐,都是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匆匆一撇。
但依然是人群里最顯眼的一個,明艷麗,像含苞待放的芙蓉,假以時日定是會名盛京,引得王公貴族爭相求娶。
若是不出這個意外的話。
然而今夜一見,卻全然沒有了之前的明。
就像一顆灼灼的明珠突然失了華,變了黯淡的。
俞景不知何故,停住往前的腳步,站在了靠近院子的一棵大樹后。
蘇聞琢與兩個婢坐在院中,仰頭看著天邊,喃喃:“爹,娘,我還不想嫁人……”
的面上柳眉微蹙,眼尾泛紅,眼里有瑩潤的水,惆悵的在月下低語。
婢給披了一件薄,勸道:“小姐,進屋吧,夜里涼呢。”
蘇聞琢卻搖了搖頭:“我還想在外頭坐會。”
末了,又看向一邊的婢,問道:“澤蘭,你可知嬸嬸為我相看了哪幾家的公子?”
聽聞嬸嬸要給相看人家了,蘇聞琢不免讓自己邊的人打聽了一番。
澤蘭與另一邊的青黛對視一眼,心里有些猶豫,但最后還是咬了咬牙,說道:“小姐,都不是什麼門第特別高的人家,說了你可能也不知的。”
蘇聞琢像是早有所料,聽后面上沒有什麼太震驚的神。
只是道黯淡的點了點頭:“這樣啊,想來也只能是如此了吧。”
道長說今年大煞,才克了雙親,如今名聲落得這樣,想來京中那些明的大家夫人是瞧不上的。
兩個丫鬟見的神,有些心疼,想出言安兩句,卻見蘇聞琢勉強的笑了一下:“無妨的,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今日月好,你們搬張椅子出來坐著,與我一起賞會月吧。”
的笑容脆弱的像是一就會碎,站在樹后的俞景看的皺了眉。
一陣涼風襲來,他不知想到了什麼,抬頭看了看綴了細碎星辰的夜空,月泠泠。
腳邊突然覺到一點靜,俞景低頭,不知何時一只小兔蹭到了他的腳邊。
這是寺廟后山林子里僧人們散養的兔子,皮不似雪白,摻著點灰粽,這只應是兔,看著還小。
但它也不怕人,就在俞景的腳邊附近蹦來蹦去。
俞景垂眸看著那只小兔,片刻后,從懷里出了一把細繩。
這是最普通的細麻繩,他帶在上,偶爾需要標記地方的時候使用。
只見俞景蹲下,將細繩輕輕綁在了兔子的后上,然后了它的頭,低低道:“別在我這了,去找那位小姐吧。”
他將小兔子往前推了推,兔子似有所,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蹦一跳的進了院里。
蘇聞琢正看著天邊月出神,突然聽見邊的婢小聲的驚呼:“呀!”
回神,一眼便看到了院里蹦蹦跳跳的一只小兔子。
蘇聞琢有些驚奇,忍不住走過去將兔子抱了起來,便發現了它后綁著的一細繩。
細繩延出去院子,繞到了小路上,一眼看不見頭。
下意識的撈著繩子往前走了幾步,被后的青黛和澤蘭攔了攔:“小姐,夜已晚,還是不要出院兒了吧?”
看著那長長的細繩,蘇聞琢垂眸,了懷里的小兔子,片刻后還是往前走去。
“寺中后院多為香客,不打的,讓阿全跟著便是了。”
說完,蘇聞琢撈著那條細繩出了院子。
今夜不知緣何好像緒格外低落,也實在是想走一走了。
這一走,便讓看到了一片月華。
繩子的盡頭是一顆大樹,細繩系在樹干上,末端墜著一塊絹布。
蘇聞琢放下兔子,拿起那塊絹布,上頭寫著到了此,便可放歸小兔后山。
有些莫名,但還是將小兔子放了,而后抬頭打量四周。
是有人引來此麼?
可現下除了淺白的月和樹影婆娑,并未見人影啊。
但這一看,蘇聞琢便發現此夜間的景致,人驚艷。
這似是寺中賞月最好的地方,皎潔的月華大片大片的鋪在青石板的地上,勾勒出層層疊疊的樹影,與兩邊的石燈微弱芒相呼應時,竟然有幾分繾綣溫的意味。
突然覺得,這大抵是這十幾年來看見的,最的月了。
蘇聞琢靜靜的坐在石凳上,沐著這月,將心緒慢慢平靜下來。
這一夜,好像睡了這段是日以來,難得無夢的好覺。
之后的許多年里,想起這夜的月,蘇聞琢依然會覺得很,而那細細的普通麻繩,一直被收在小匣子里妥帖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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