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旁人時,合歡什麼也不怕,什麼氣度風范,什麼貴的形象,什麼也不怕別人說。然而,唯獨面對奚瓊寧,總是怕暴自己暗的一面,不明的一面。
事實上心里知道,只要問,瓊寧一定會告訴的。
崇德二十五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書上找不到,從沒有人在書里提起過,好似已經為一種忌,也不會有人告訴。
難道真的無人知曉嗎?合歡相信一定有人可以告訴,比如說皇宮里的皇帝。莫名的就是不愿意去找他,這個人心機深重,背信棄義,實在不是個可以相信的人。
在這燕京除了瓊寧,不會相信任何人。
小喜也曾問過,如果真的是攝政王所為,要為逍遙王報仇嗎?孟合歡自己也不知道心底的選擇,不知道是要為父親母親報仇,殺了王爺,還是忘了這段仇恨,離開王府。
如今,然人虎視眈眈,殺了攝政王,是將刀尖對準自己的母國,忠孝難兩全,怎麼選擇都會有人傷,怎麼選擇看起來都是錯的。
“我生平從來不求佛祖,只此一回,求上天不要將我和瓊寧陷敵對的境地。”孟合歡看著飛上天的紙鳶,心中祈求道。
奚瓊寧難得有空閑,便和合歡一起來京郊放紙鳶。
“前陣子父王來信說,軍中打了勝仗,然人退至邊境,叔伯們興極了,正巧,咱們籌措的糧草送到邊境,將士們吃了個飽。”奚瓊寧溫聲道。
孟合歡道:“京里的甚是吝嗇,父王前去打仗,他們卻連糧草都要克扣,還要你費心去持,要我說這次的勝仗,還有你的一份功勞呢。”
他卻搖了搖頭:“功勞不功勞,我從未在意,只要父王平平安安,叔伯們都安好,將士們吃得飽,咱們王府減一些用度也無礙。”
合歡噗嗤一笑:“也是,咱們府里人,世家有那麼多房小老婆,生了一大堆兒子兒,子子孫孫無窮盡矣,自己掙得都不夠人吃,怪不得一個一個實在吝嗇。”
“勝了就好……勝了就好。”無論如何,總是希母國勝的。
奚瓊寧忽然坐到草地上:“若是去北地,你愿意嗎?”
“父王來信說,讓咱們去北地嗎?”孟合歡反問,怪不得這幾天總看他有心事的樣子,原來如此。
如果外患已經消除,于朝里這些員來說,就只剩下憂了吧!攝政王來信讓瓊寧離開,恐怕他也看清狀況,怕瓊寧留在燕京會有危險。
奚瓊寧忽然沉默,握著孟合歡的手,向下拉了拉,合歡順著他的力道坐在草地上。
“你說人們為什麼這麼喜歡爭斗呢?明明我們趕走了然人,明明前一刻還是一起攜手的同行者。”
真是難得看到他迷茫,這個人一向是山崩于前面不改,讓孟合歡一直將他當做一個牢固的倚靠,然而今天,陡然發現這個倚靠也有自己的煩惱,不是想象中的那樣無所不能。
合歡知道他的言下之意,這也是他們的默契了,不用奚瓊寧明說,孟合歡一直都知道的。
忽然手抱著奚瓊寧右臂,腦袋一歪也靠著他肩膀。
“今天是清明,父王大概是在為母妃焚一炷香吧。母妃葬在北地,父王心心念念就要回去,可惜以往沒有空閑,都是我于清明節前去。這回總是圓了他的夙愿。”
“瓊寧喜歡京城嗎?”
“說不上喜不喜歡,只是在意的人在這里罷了。”他的聲音有些渺遠,好似一聲嘆息,然而合歡知道,他說的人是誰。
那個從前赤誠的自己,并不是如今的孟合歡。
“那,你要去北地嗎?”孟合歡也不知道自己該問出什麼,若以自己的份,一個聯姻的公主,本也不該問這個,可偏偏就是問了。
“談何容易啊!”兩人都知道,京里的人定不會讓他離開的。
合歡卻看著他認真道:“你一定要離開。”不然會為人質,任由他人圓扁。
“可我走了,其他人怎麼辦呢?一旦離開,勢必會燃起戰火,生靈涂炭,若因我之故,害人橫死,我寧愿一死。”
孟合歡怔怔,若世間多幾個像瓊寧一樣的人,恐怕再也不會有戰火。只可惜,奚瓊寧舉世無雙。
第71章 紙鳶
◎唯獨失去,才知道孟合歡如何的重要◎
“紙鳶怎麼掉下來了?”合歡忽然驚呼,不遠,一只飛鳥形狀的紙鳶,搖搖晃晃的往下落。
“金雀兒你先拿著我的,我去撿。”金珠兒急切的說,頭上的珠釵猛然打在清秀的臉上,落下一道紅痕。
然而,他們兩個離得太近,此時兩人往近一跑,雙方的紙鳶竟險些纏在一起。
看到這一幕,合歡捂笑,方才凝重的氛圍也被沖散。
“好了,你先琢磨著放紙鳶吧,我去撿它。你們幾個可是有賭約的,待會落敗了,可不是要算到我頭上?”左右落的又不是很遠。
幾個丫頭嘻嘻哈哈的:“今日就托公主這一回。”
金珠兒更是興高采烈:“好容易今兒是我的專長,們都要敗于我手下,待我贏了這一回,天天給公主做好吃的。”
“那我可就等著。”
合歡拎起,匆匆往那頭跑去,今日清明,出來游玩的孩們不,可別被他們撿去了。
穿過一叢開得正盛的梨花,合歡一眼就見那五彩斑斕的紙鳶正掛在梨花枝頭。抬手遮住太了,將朱砂的袖往上提起,就要往樹上爬去。
許久未曾爬樹,這功力倒是消退不,好容易才夠著紙鳶,卻發現下頭來了幾個人。
“我說呢,出來松快松快,可不是心好些了?”言旐從一旁花后繞過來,忽然的說話聲讓合歡一驚。
“下帖子人的這麼急切,原來是陪你出來玩。”白毓搖著一把扇子笑道。
“前兩日寒食,又是掃墓又是祭祖,煙熏火燎的,如今春日正好花紅柳綠,是尋春的好時候,當然要出來游玩了。”
“我怎麼覺得,你是要我等出來做個說客?”白毓半瞇著眼睛看好戲道。
若華和衡真是天生的冤家對頭,明明過了小定都要大婚的人了,居然還鬧個不停,這次也不知因為什麼,居然鬧到要退婚的下場。
衡氣呼呼的瞪他一眼,然而眼風卻不住的往左前方樹下的紫影瞧去。蕭若華雙手負著,正怔怔的不知在想什麼。
他的神不由一暗,角了,有些黯然:“本郡主可不是這意思,誰需要你幫忙?”
“我是看……”支支吾吾幾句想找個借口搪塞一下,卻看見不遠的宋輕時,頓時喜道:“我是看宋輕時被他那弟弟欺負的慘,這才說約你們出來松松勁,讓他躲一躲。”
宋輕時的弟弟,正是孟合歡奪燈時,那個宋家的郎君宋去意。
合歡在樹上聽得起勁,當日回家后閑著無聊,將兩人的關系弄了個分明,宋去意正是當今宋家主的嫡長子,但因者外頭這些傳聞,這兩人在宋家鬧得頗為不和,外頭人都知道的地步。
怨不得當日說宋郎君與宋輕時相似,那位郎君的臉忽然變得鐵青,原來還有這一層深意。
不遠的蕭若華忽然接茬:“他們二人向來如此,若是有朝一日,他們真如兄弟一般,那才古怪!”
“你倒不用這麼費神,只要他們之間還是那種關系,爭執是不了的。”
言下之意,合歡聽了個明白,宋輕時的母親和宋家主有不清不楚的關系,那位宋郎君大概引以為恥,只是不能和自家父親爭辯,是故和宋輕時十分過不去。
而宋輕時,大抵也以這段關系為恥,又心高氣傲,不愿意被人看輕。宋郎君這般待他,以為對方是看不起他,故意為難,所以態度更是十分惡劣,每每爭執,下手十分狠辣。
“蕭若華,你什麼意思?”宋輕時忽然從一旁走過來,一雙凌厲的眼通紅,雙手握拳,咬牙切齒道。
他今日穿著一白道袍,看去,整個人如同道觀前的仙鶴,閑適自在。然而,仔細一觀,那眼底暴出的戾氣讓人只能遠觀。
眼看兩人竟然因一時口舌就要爭吵起來,白毓不得不上前調停:“都是自家弟兄,一時疏忽,口舌上并沒有十分注意,你可莫要往心里去。”
“怎麼連你也要向著他?”宋輕時扭頭看來,本來俊逸清冷的臉龐染了憤怒,如同梨花點朱砂,分外生起來。
白毓無意摻和他倆人之間的爭吵,“看你這話說的,我何曾向著他了!是大家伙好不容易出來一聚,莫要因為這些事惹得不痛快。”
然而,宋輕時哪里聽得進去?
“蕭若華,你到底清高些什麼?昔日孟合歡和你好,不過是沒有看清你這俊俏面皮下的狼子野心,什麼世家郎君,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都是騙人的鬼話,你敢說那日合歡下學后見人欺負,不是你自導自演的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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